楚惊蝶从来都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从床上爬不起来的时候。
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了,可她还是被身体传来的酸疼打了个措手不及。嗓子满是被使用过度的沙哑,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直到温水渡过喉咙时才清醒不少。
“阿楚。”罪魁祸首言笑晏晏地收下她的控诉,表情竟然很无辜:“怎么啦?”
怎么了、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如果不是整个人都还倚在她怀里的话,女孩真恨不得立刻给她一巴掌了。昨天那个怎么喊都不肯停的混蛋去哪儿了?明明我才是那个被死命折腾的人,你怎么还装起可怜来了?
“顾、明、莱!”她恶狠狠地咬了口她的下巴,心中的不满逐渐发展成委屈:“腰疼……”
身上的青青紫紫早已上过了药,可看着自己分外惨烈的胸口,她还是气不打一出来:“你果然是属狗的吧!”
顾明莱没反驳,默默抱着人走向了餐桌。“想吃什么?”她温声软语地哄着,“我给你做。”
楚惊蝶哼哼唧唧地咕哝了几句,磨蹭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她的电量早在洗漱那会儿就耗尽了。好在这人还有点眼力见,弄了点她平常爱吃的食物结束了这场拉锯战——期间还经历了死活不肯张开嘴、嚼着嚼着昏睡过去以及差点被牛奶呛死等等乌龙——而再等她安稳把人抱在怀里时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好累。全程没挪过地儿的任务员又开始打起了哈欠、她发誓自己从前不是这样懒惰的人。沉重的负罪感催使着她打开了手机提神,却在看到电视台播出的那则新闻时、顿住了。
居然不是自己昨天的采访……
咳。被换掉了吗?咳咳。大概是视频剪辑出了问题——咳咳咳。就是这样。咳。
“不许说谎。”楚惊蝶斩钉截铁。
顾明莱便默了默。“果然骗不过你啊。”她叹了口气,低下头来不满地蹭了蹭她的后颈,“是我让她们换的。你知道我不可能看着你陷入舆论的风暴里。”
“阿楚,唯独你不行。”
我不允许我的爱人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回倒换女孩怔住了,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堂吉柯德拯救的苦难、是被普罗米修斯温暖的流浪者、是被白骑士手牵着手杀出重围的俘虏……和顾明莱生活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从死神那里偷来的幸福。
你哪时候长成这般讨人欢喜的模样了?我已经快要离不开你了。
——不,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思及至此,楚惊蝶眷恋地靠在了她的身上。这样跨越生死的感情能够持续多久呢?从恨意中滋生而出的爱会更加牢固吧,可如果这份稳定是因为我的不稳定才能得以维系的话、我们一定会完蛋的。
你还能想起从前的一切吗?
你会后悔为我遭受如此多折磨吗?
你爱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我呢?
楚惊蝶知道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可她根本克制不住这样的敏感。也许爱会让人患得患失,她望着对方的眼睛想,也许爱会让我患得患失。
“怎么了?”顾明莱捏了捏她的手心。
“……没怎么。”
就是突然觉得,好像要更喜欢你一点了。
第44章 “——从今往后,你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楚惊蝶这些天常常去探望林南玉。
像是要弥补过去那些年的遗憾一样,来到病房呆上三个小时已经成了任务员的固定项目——聊天也好沉默也罢、哪怕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看着对方——呀,头发好像又长长了,呀,今天怎么又变得嗜睡了,好痛啊、好痛啊。
“她快要吃不进东西了。”门口的傅洱用久违的目光回应着她的问题,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每天只靠着输液来补充微量元素的话,血管会被刺激得很疼很疼的。”
瓷白的地砖随着窗帘的拉开出现一条光隙,像是犀利日头在这儿刻下的一笔刀痕:楚惊蝶的心也要为此分做两半了。“好久不见。”女孩还在寒暄着,“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如你所见。”任务员无谓地耸了耸肩:“就这样吧。”
一地鸡毛的婚姻、一塌糊涂的形象。这两个笨蛋格外固执呢。
傅洱无奈地上前几步:“其实——”
“其实那一天你是想告诉我的吧,关于楚清歌的‘秘密’。”她叹了口气,在捕捉到对方眼底的惊愕时笑了声“我就知道”出来。你真的一点都不会隐藏欸。
“……所以你都知道了?”
知道朝夕相处的姐姐可能残害过自己这件事了?
不可思议的痛楚于是涌了上来,虽然傅洱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她颇为不忍地走到了楚惊蝶跟前,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隐瞒身份也好调换婚约也罢、倘若需要,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免责声明——
“傅洱,没用的东西天生是要被丢掉的。”对方却回绝了这份怜悯,颈侧蝴蝶在某一刻不可名状地鲜妍起来:“过去的整整二十一年,我一直都活在恐慌里。”
“我恐慌自己就这样被人抛弃、恐慌自己到死都留不下痕迹、恐慌自己埋没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所以我大张旗鼓地暴露本性,旗帜鲜明地与全世界对立。”
“你知道吗?其实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是解脱的:我终于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再为楚清歌那个混蛋卖命了,是她背叛了我的感情、她这辈子都别想得到我的爱了。”
傅洱怔住,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