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样的疑问,楚惊蝶妥协般地闭上了眼睛。她的额颅依旧轻蹭着女人的下颌,神情却静谧好似睡去了。她知道这个人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果不其然的,顾明莱没再追问下去。“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七件小事了。”她安抚般地亲吻着她的眉心:“好梦,笨蛋。”
……你才是笨蛋呢。
第24章 我为神君……万死不辞。
当那声嘶力竭的痛吟在沉寂的空气里撕开一道狰狞豁口时,顾溱的表情跟着扭曲了。
“神君——”
她艰难地唤了一声,萦绕在周身的鎏金绳索般吞吃着身体。蛮横灌入的气息几乎要将喉间的氧气分食殆尽,而当胸腔被那条不属于任何人的魂链锁住时,她下意识地想要战栗。
【不够,还不够……】
嘶哑的、森然的、令人胆寒的呢喃。顾溱感到自己的口鼻被某种冰冷的物质裹了起来,它们渗透着她的每一寸肌理和脉络,直到雪中的妖精显出了形——
苍白的、苍白的骨骼。残鹤般尖锐的背脊后是层层包裹的翅羽,祂缓慢地拖曳着自己的手臂,如银白发月光般委顿在地:【我需要能量……给我……】
那怪物低下头来贴近了她的心口,凌厉羽锋根根分明地切割着空气。鲜血像融化冰雪般从两人相触的地方淌了下来,和过去无数道干涸的红重叠在一起。
【我已、嗬!我已警告过楚惊蝶……她会按着您规定的剧情……呃啊!】
顾溱表情狰狞地喘息着,而她口中的“神君”依旧维持着垂首的姿态,鼻尖耸动仿若初尝骨肉的小兽:那样懵懂。祂似乎是饿极了,竟然探出舌来试着将顾溱齿间的清液卷去。
纵横尾羽骤然变作了扭曲的样子,有些你从未了解过我的意思。【还不够……】祂依旧咬着她的嘴唇,冰冷的眼眸在层层白翳下晃动着:【把她带给我……顾溱……我要更多……】
堆叠着颅骨的王座逐渐漫上白霜,而鲜血唯呼唤鲜血、谁的痛苦都是差不多的份量。对死亡的强烈恐惧扭曲了女人的表情,而那试探着拥住翅羽的双手却昭示着她早已习惯在同样的地方被祂同样地刺伤——
“那一天会来临的,神君。”
-
傅洱最近遇上了点小麻烦。
望着那小心堆在工作台上的水果,她一时有些无奈。在疗养院兼职的这半天她已经收到了不少切成丁状的梨子、剥去外皮的葡萄和红富士苹果……兔子苹果。
“林女士。”当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沉默了:“谢谢您的好意,但以后还是不要再送这些东西给我了。”
那人顿住。她有些无措地捏了捏衣角,看起来很局促似的:“唔……是不喜欢吗?”
“好、好吃的。”
傅洱默了默。“其实您不用为我做这些。”她忽地上前抓住了对方不断颤抖的手,“既然得到了这份工作,*我就有义务照顾好您。”
明明下定过决心要和过去道别的——
“您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
疏离到这种地步。碗中的水果已经开始氧化了,而她却干笑着避开了那道略显受伤的视线……啊。太有负罪感了。可是不行。过度的纵容会酿就悲剧的。
“你是个有原则的好孩子呀。”就在她还在纠结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时,林南玉反倒笑了出来:“真像。太像了……”
“嗯?”傅洱转回了头。
女人却又不说话了。她好像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在被现实稍微刺痛的瞬间才甘愿找回感情:不再年轻的生命、回忆、自我怀疑。人像江水流走般失掉清醒的余力,被顽疾撕扯着无限放大的伤害唯独在混沌时才会变得轻薄,于是那些拥抱哀恸的夜晚便显得愈发漫长了。
“你是干净的、比我自己还要纯粹地与阿姐相像的人呐。”她这样说,那份苦涩藏入喉咙里、喉咙又连在肺腑里、肺腑又裹进身体里,闷成一声哀哀的叹息:“玉珍呐……”
傅洱皱紧了眉,分明看清了对方眸底一闪而过的残温未褪,可还来不及抓住便化作了这万丈红尘里的一捧烛灰。爱恨淋漓后撕扯而出的伤口那样深刻,可林南玉却分明习惯了以这样一种痛苦的姿态过着痛苦的生活、而所有人都是她斑驳人生里无知的送葬者。
你在缅怀什么呢?
傅洱得不出答案,便心神不定地将她送回了病房:轻微解离性认同疾患外加原发性妄想症,她只当这人是又犯病了。现实要多么的令人绝望才会让你如此迫切地想要逃进自己的世界里呢?
玉珍啊……
她不禁摩挲了下手机。母亲发来的消息枯枝燎火般烫着人的眼睛,而她深吸了一口气,思量再三还是在那个备注为【金大腿】的聊天栏里敲了行字过去——
【你知道“玉珍”是谁吗?】
-
虞棠愣愣滴看着祠堂上的牌位。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它们了。事实上,在过去无数个被责骂惩戒的夜晚,她都曾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它们。
纹理、日期、名姓。她清楚上面每一个人的信息,甚至是雨过天晴后红木所散发出的气味:灵魂的气味。有时候是苦涩的,大部分时候是酸赧的……就像她的父亲。就像郁离。
膝盖是跪得有些麻木了,她稍稍换了个不那么狼狈的姿势,好像如此便显得半小时前的那场争吵更体面似的——“为什么没能争取到楚家的合作?这一定是你的问题。你有责任维系好两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