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缔颔首,那丫鬟的动作还躲不开她的眼。
要说她实在跟皇宫没什么关系,要不是她五六岁的时候江孤一场仗打了一年之久,成帝念妻妻女不易,加封了江夫人的诰命接她入宫照料几日,也算是礼贤下士了。
也是那一个月让江缔对于皇宫种种有了一个基本概念,皇后为人宽厚,她父亲眼下又是远征边疆的主帅,她在宫里倒是没什么拘束,除了那群皇子。
除了皇后,还有便是宥阳公主与她相处的时间最多,江缔每每从战场上回来见到皇后,对方依然是那样的温厚良善,只是内双眼睛似乎在看她,有似乎在看别的人。
久而久之,江缔也感受到了一种爱屋及乌之感。
罢了,都是陈年旧事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两月之后的宫宴吧。
江缔还没想出什么名堂来,不知不觉就到了金缕阁,金缕阁的人还是很多,还是……很热闹。
里面有争执的声音,江缔又来了兴趣也不着急进去看,虽然大多人都会避开不想跟里面的吵闹粘上关系。
“那又怎么样?”
江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在那么多杂事中精准捕捉到这一句话的,或许是对方本来就加大了音量?又或许是四周确实安静下来了。
但江缔收伞走进去,果然发现了那人——脉婉惜。
她背对着江缔站在大门斜方,从她的角度正巧能看见她面前一群“来者不善”的人。
但脉婉惜似乎更不好惹。
“诸位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到撷兰苑去说,何必在这里打扰别人的生意呢?”
脉婉惜叉腰看着面前一圈人,看他们的样子大概也都是附近商铺的掌柜,高高瘦瘦的在金缕阁围了一圈,看上去有几分“虚张声势”之感,之前看见的那个男人在楼梯上站着,衣服仍旧是花花绿绿的,只不过江缔看他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几分期待,也不知道是见怪不怪了还是放心脉婉惜。
事实证明脉婉惜确实值得放心。
很快有人回了她的话“要不是脉苑主不在撷兰苑,我等何必到这来?”
脉婉惜眼眸一撇,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每日在撷兰苑的时候不见诸位,偏偏今日出来诸位倒是跟着我一起来了?”
江缔听着她怼的对面一时间哑口无言,轻笑起来,想不到脉婉惜除了平日里温婉的性子还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也是,没有刺的花,早就让人采去了。
对面静了半晌,还是有人继续贼心不死“脉苑主平日里难道不是闭门不见人,我等那能入的了您法眼。”
脉婉惜挑眉没有说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还能胡扯出什么来,她脉婉惜什么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真是无稽之谈。
谁知道这群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见她不回话,反而开始起哄。
“终于承认你自视清高了?你个女子不在家好好待着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
“有些事情注定不是女人能做到,脉苑主还是省省吧,依我看脉苑主姿色倾城,找个官家嫁了也挺好!是不是!”
江缔抱臂靠在门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肩膀,眼中渐渐多了几分不满。
十五个。
江缔垂眸。
这话一说出来似乎取悦了大部分人,他们一个个都应和起来,看那阵仗好像他们是来给脉婉惜说亲的。
看这世道也真是荒谬,评说一个女子,一看姿色,二看夫家,到底是谁瞎了眼,看不见她们其它的地方。
“多谢诸位关心,只不过我暂且没这个想法,”脉婉惜低头开始整理袖口,语气变得又轻又缓“诸位这么关心我,怎么不自己嫁了?怎么不自己找个有家世的小姐呢?”
一众人无言,他们要不是自己本就是商人,要么还没那个能力去娶妻。
脉婉惜抬起头,环视一周,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条件不上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傻到嫁给你,同样,我脉婉惜有钱有能,凭什么要随便找个官家嫁人?”
她眼神犀利,找到一开始起哄的那人,玉手指着他,却像一把待出的箭矢“你能保证我一定为正妻,你能保证夫家一定会善待我,还是能保证夫家有我相匹能力?”
江缔看那人逐渐面红耳赤。
脉婉惜笑出声,唱戏的嗓子就算是随意笑也依旧好听“既然没办法,我又凭什么要嫁?”
脉婉惜的声音严肃起来,也不像之前那样玩笑的语气,她注视着那些人,全然不惧“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来找麻烦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想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撷兰苑就是生意红火怎么样,撷兰苑清清白白一没偷二没抢,就是独占鳌头又怎样?!”
江缔见有人实在受不了想走,但是被那人的人手拦了下来,心中默然,挂不得一上来就是这样来者不善的口气,感情是嫉妒撷兰苑抢了他们风头啊。
江缔见多了这种人了,要不是看在对方身份给他个面子,江缔可能会直接上手。
脉婉惜眼神坚毅,好像站在顶峰看着那群人,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自以为是和庸人自扰中逐渐一步步落到她身后“我虽身不得男儿列,但诸位不妨门心自问一番,在座的各位,不管是茶馆,酒楼还是胭脂铺,有谁比的上撷兰苑,再座的各位掌柜有谁比得上我脉婉惜?”
“你们今日在这里站着说我一个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不满我抢了你们生意,那诸位大可抢回来,我绝对不拦。”
脉婉惜的声音掷地有词“只知道我生意红火,我三更半夜为了戏台发愁修缮的时候,我为了演出苦练数日的时候,我为了让看客舒适花费精力改善戏楼的时候,怎的不见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