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半天忍不住:“所以呢,你在秦府发现什么了吗?”
“司主,秦驹死了。”
二人听见这话相互对视一眼。
顾淮音随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快七日前了。”
“七日前的事你现在才来说?”
攸里又闭了嘴:“……嗯。”
“那司主,我还去看着秦府吗?”
顾淮音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按捺不住:“……你还是回拓银剑里待着吧。”
书房外脚步匆匆,又有人来。
方才攸里关门没关严实,那房门只虚掩着,三下敲门声响过,门被推开。
来的是个衙吏,双手呈上一份书帖:“禀大人,秦府上送来帖子。”
“秦家主才过世,怎么这就送帖子来了?”顾淮音暗自心想,“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江守君笔下不停,开口道:“拒了吧。”
“拒了做什么。”
顾淮音先一步拿下帖子随意扫了两眼。
“秦老先生和秦家主相继过世,秦府上下唯剩个夫人和小姐了,正是家道中落的时候。江大人先前同秦府有些交情,此时拒了帖子就是在表明立场,我虽知大人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无论如何对她们都是雪上加霜啊。”
“况且你收了帖子就算秦府承了你的情,对大人来说也不是坏事。”
“顾姑娘说的对。”
江守君站起身来,对那衙吏道:“那你去回禀秦府,说我帖子收下了。”
*
朔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自陆寅倒戈下台后,朝廷分不出心思来料理,致使刺史之位空悬。
于是朔州众多事务便落在太守薛齐明身上。
这可不是容易差事,毕竟朔州不比楚州,只消一个郡守就能料理上下事务若干,朔州无论从地方方圆,还是人口数目都要比楚州大上太多。
太守薛齐明日日忙于政务基本没个歇息。
谢晋那一篇《泯州赋》名响朔州城,他也成了城中无人不晓的人物,有能力有才干,甚至有号召力,于是薛齐明想了法子把人请来,让谢晋做了自己门客。
虽说谢晋仍放不下自己学塾里的门生,于是白日教书,得空就去朔州府署在太守手下做事,但对外仍自称师儒。
薛齐明对谢晋这样才德兼备又不重名利的人一向青眼有加,谢晋日日奔忙在学塾与府署两地,他这个做太守的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
他一直有意向要提拔谢晋一二,想将人调来府署放到自己手底下做事,也好将这个门客做得堂堂正正。
但都被谢晋以“尚在守孝期中”为由拒绝了。
这日谢晋散学早,正去朔州府署路上被个小厮拦下了。
“谢先生,有人找您。”
“是哪位?”谢晋看那小厮面生,不由得感到奇怪。
“徽南君。”
谢晋呼吸一滞,在原地待了半晌。
“我马上过去。”
谢晋将手上原本要带去府署的东西交给那小厮,“劳烦你帮我跑一趟腿,将这东西交给薛太守,顺便知会一声说我今日去不了了,隔日我亲自给薛大人赔罪。”
谢晋快步回到居处,茅舍竹篱兀自清趣,屋舍门没开,檐下立着个仙风道骨的人。
那人面容俊逸,手持白玉长笛,与周身气质相得益彰。
“晋儿过来。”那可入画的人缓缓开口。
第59章 身孑然士者得全节
暮夏时节,缙云寺里香火缥缈,快笼罩了有小半个山头。
相比平日里山脚漫上来的野雾水汽,寺里烟火就要脱俗的多,僧人们有条不紊在寺中念经礼佛,仿佛世间杂事都与他们无关。
寺里深处禅院里,还未入秋,梨树便枯黄一半,大有日薄西山的趋势。
可怜今年不得果,院里落叶纷飞淌了一地,愣是无人前来拾掇。
整个禅院里莫名多了悲苦凄凉之感。
禅房门未落锁,原先那猫妖又重回缙云寺,只是那和尚不在了。
“呵,区区婴灵祭用得着她研究八百年?”猫妖冷笑一声,在整洁干净的禅房里胡乱搜捡,自言自语道。
“那和尚怎么可能只知道这个,他不愿意将自己记忆还给罔悬,定是在缙云寺里还藏了秘密。”
卧房角落摆了好几个大木头箱子,每一个都大得几乎能躺个人下去。
猫妖将这些箱子掀翻在地,倒出来数不清的书籍纸张。
它对上头苍劲有力的字体很是熟悉,地上堆砌的书海里,全是那和尚亲笔。
洋洋洒洒三千本。
上面的字是梵文,它看不懂,所以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和尚随意抄来的佛经。
她留这么深的执念在世上,难道只为婴灵祭?难道就这样甘心将自己度化了?
它不信。
倏而猫妖身侧悄无声息出现个人影。
那人影从宽大白袖底下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轻缓拾起地上一册书籍。
“不经过别人同意擅自动人家私物,你没得过礼仪教养吗?”
鬼主白袍帽檐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声色低沉。
猫妖见他来了也不惊异,轻嗤一声:“我如今一个猫妖,有什么好讲礼仪教养的。”
“这倒也是。”
鬼主长嗟一声,“寺中焚香、梵文百遍,这和尚与司主其人真是迥乎不同。”
他翻掌带动宽大衣袖摩挲声,一道浅光自袖口弹出,萦绕盘旋,将猫妖弄得杂乱无章的书籍收拾妥当,重新在木箱子里归位。
鬼主欠下身子半蹲,伸出手来在猫妖脑袋上摸了两把,那猫妖躲避不及被他摸个正着,满是嫌弃的后退几步跳到桌子上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