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记忆后,离长生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有遗产吗?”封讳冷冷瞪他,“你连去送死时连半句话都没留给我,怎会留给我什么遗产?要钱去找徐观笙,你什么好东西肯定全都留给你亲师弟了,我不知道。”
看封殿主终于不是刚才那副要死要活的丧样子,又开始熟练地阴阳怪气了,离长生眉梢一挑,含着烟嘴一吸,那本该彻底熄灭成灰烬的草药明明灭灭,再次灼烧出橙黄的火光。
“那我从归寒宗忙完就去找他要。”
封讳一听,又不乐意了:“都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一点。”
“我很想问问,到底在封殿主眼底谁是好人,或者说是我可以接近的好人?”离长生问,“能给个明示吗?”
封讳明示他:“只有我。”
离长生乐了,这会倒是坦诚。
离长生性子说好听点叫沉稳,难听点就是死气沉沉,他对一切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强势,爱说他就听,不愿意说他也尊重不强求。
封讳看起来似乎很排斥说起旧事,一提就炸毛,甚至开始自我贬低自杀式袭击了,离长生只好不再谈那个话题,只在心里琢磨。
本来以为封殿主那副阴湿森冷的厉鬼模样,会对杀了他的度上衡恨之入骨。
后来相处下来发现封讳似乎极其深情,哪怕被杀过,仍变着法的帮他救他。
如今又说起他对度上衡做过什么,信誓旦旦地笃定肯定会恨他。
被杀者不恨,加害者反倒恨起来了。
这是什么道理?
无法理解。
幽冥殿的画舫比渡厄司那破破烂烂的小船要快得多,不到半个时辰便飘然到了归寒宗。
归寒宗最有名的便是数百里的桃树,常年绽放。
画舫悠然而过,带动的狂风将下方一望无际的桃树吹得摇摆,无数桃花瓣随风而起,围着画舫旋转。
离长生嗅着桃花香走出画舫,在甲板上注视着这堪称壮观的一幕。
画舫很快停下。
封讳抱着他飘然落地。
几片桃花瓣夹杂在离长生的乌发间,封讳随手捏起后握在掌心,冷淡道:“乌玉楼精通阵法,此次问道大会许会有危险,把脸遮住。”
离长生挑眉:“不是说没人见过我长什么样子吗?”
这段时间好像也就徐观笙和封讳认出了他的脸。
“总会有人见过。”
封讳屈指一弹,离长生发间再次凭空出现繁琐贵重的发饰垂在眉心,遮掩住他的面容。
离长生也不在意,抬步朝着城门口而去。
问道大会是乌玉楼而办,似乎还挺盛大,城门口挤满了人,都在陆陆续续进城,百姓倒是聪明,在城门口摆了一堆摊位。
阳光正盛,离长生在人群中溜达。
封讳似乎怕他这个大活人会跑丢,不耐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离长生一愣。
两人牵手都要习惯了,并没什么出奇,只是向来冰冷的恶鬼如今掌心却像是被灼烧似的,烫得吓人。
这太反常了。
离长生偏头看他。
封讳一袭黑袍,神色漠然,垂眸和他对视了一眼:“怎么?”
细看下,日光落在他脸上,似乎将那苍白的面颊烧出炭火似的橙红裂纹。
离长生后知后觉到恶鬼最好不要碰日光,若是修为差的一见太阳都能直接魂飞魄散。
离长生皱眉,余光扫见路边小摊位有卖伞的,便溜达着过去。
归寒宗最近几日天朗气清,又正值盛夏,售卖的伞大多是姑娘怕晒才会买的款式,要么碧绿要么桃粉,上面挂着小吊坠、流苏,柔美得很。
摊主乐呵呵道:“公子要给小娘子买伞遮阳啊,咱们这款式最多了,随意选一个,是个小娘子都喜欢得不得了。”
离长生“唔”了声。
身高八尺还往上的冷脸“小娘子”也能喜欢吗?
离长生挑来挑去,选中了个碧绿色的伞,伞柄下还挂了个桃花吊坠,挺合归寒宗三百里桃花的氛围。
封小娘子肯定欣喜若狂。
离长生付完钱后回头找人。
封讳一直杵在他身后,脸色阴沉,看起来都要和伞一样绿了。
离长生好奇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封讳冷笑,让他猜。
离长生都要习惯封殿主这爱打哑谜的欠揍脾气,好在他也不生气,将买来的伞递给封讳。
封讳一愣,不冷笑了,他惊愕。
“给……我的?”
“哪能啊?”离长生甩了甩钱袋,“这玩意儿可贵了,一把伞就要三两银子,哪能轻易送给封殿主?只是借你一用而已。”
封殿主皱眉:“我还不值三两银子?”
“值值值。”离长生瞥他一眼,“快打着吧你。”
封讳嫌弃得要命:“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话虽如此,他手却诚实,几乎飞快地将伞撑起来挡在头顶,唯恐离长生收回去送给别人的“小娘子”。
在一边百无聊赖看着的摊主瞧见公子将伞送给比柱子还高的男人,那男人似乎还喜滋滋地撑在头顶,登时眼前一黑。
这这这……
这小娘子未免太过威武了。
有钱人花样真多啊。
有伞遮蔽阳光,封殿主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虽然看着不情不愿的,但却握得死紧。
城门口人太多,有人无意中蹭了下伞边,封殿主顿时脸色一沉,眼神凶狠得几乎要吃人狠狠瞪着。
那人吓坏了,撒腿就跑。
离长生松了口气,也不肉疼了。
人群好像许久没动过,城门口似乎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