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人宗,照旧是心善者居多,其中也不乏小声念叨的,“那位尊者当真是凶啊,居然一点都不留情。”
望着近乎是被血浆覆盖的金碧辉煌宫室,沙恨桃将风入律扶到回廊下做好;精巧木雕下的回廊此刻看不出来半点让人欣喜的奢华。
除了伤痕,除了横挂在回廊木梁上的断肢、再就是花坛中被救治着的修者们。
护境师尊有些颓弱坐在地上,他背靠方才被击碎的巨石碎片上。
双目久久盯着天空出神;甘向明觉得侥幸,环顾四周,除了自己和人宗的那些修者,几乎没有站着的百相宫修者。
他很清楚,这些人八成是就不回来了。
“其实觉浅一直是如此的;千年前,他之所以独身一人对抗神道,并非是他强横、并非是人道了无人手,只是他惯常一个人,一个人的习惯了,不懂得照顾道友、不懂得庇护他人,同他一起的人都死光了,他没救。”
护境师尊擦擦脸上的血迹,又搬起自己的脱臼的手臂,稍微用力,恢复原处。
今夜似乎过的短暂,黎明的太阳不知何时早已升起,只是别昨日更为惨白。
被打成破布的衣衫包裹住的甘向明拢拢衣领,随手接过空气中飞着的红色碎纸屑,他听闻护境师尊话后恍惚出神。
看向风入律,他被戴行束缚住脖子、捆住手脚,宝蓝色水属修力汇聚成锁链,似是将他困得难受,他脸色发白,嘴唇干涩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瞬间,甘向明有些质疑自己这一路,自从风入律的兄长,也就是风落旌死后,他就义无反顾的跟随了风入律,可再到今天,看向他,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思绪过于偏向别处,甘向明心虚微微侧目摇头,不巧却又被护境师尊捕捉在眼中,他语重心长,盯着忙碌照顾人的沙恨桃,道。
“孩子们长大,总是需要时间的,难道你觉得万物那丫头就很好吗?我始终觉得她被觉浅宠坏了。”
“能独当一面,能有自己的决断,力量也很强。我觉得不错,也可能是你们那位戴行尊者实在是过于厉害,仅仅一招就把我们全部打倒,仅仅眉眼微动就把我们都折服,任何人,遇上他,都会觉得自己颓废,自己是个废物,自己无能无用吧。”
都是少年人,甘向明给予护境师尊的,总是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语气和口味。
护境师尊笑笑,勉强站起身子,“觉浅这么做这是干脆利落,现在,百相宫中的神道眼目都被彻底清理干净了,不觉得很好吗?”
甘向明没接话,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他慢走几步,坐到一位被削掉脑袋的苍老修者身侧,“他五百多岁了,你信么?”
“所以,他被神道的修者夺取了头脑?这样危险的人,死了真不错。”护境师尊点头,他同样驻足,在此事上,他不想给予甘向明任何肯定答复;语调,自然也带了些抑扬顿挫的差异感。
本以为会惹得甘向明不悦,不料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转而站起身子,向着风入律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甘向明把声音巧妙融入修力光芒之中,传到护境师尊耳中,期待他给出答复。
“若是风入律不中用,你觉得,我是否该取而代之?”
护境师尊闭上眼睛。
他一个外人,怎么好说话;况且当下觉浅回来了,若是自己草率决断,那他八成也不会对自己客气;觉浅不喜欢累赘,千年前百相宫的事儿足以令其唾弃的话,那现在的举动,也定是在他不悦之处疯狂挑衅。
他望向风入律,心中很难不揣测。
“这位小宫主想必已经同万物有过什么了,或者不止一世,觉浅留着他,到底是看在万物的面上,还是想从头开始收拾呢…”
“若是他执意剿灭百相宫,那自己和人宗其余的弟子,又该如何决断。”
心中漫然漠然发慌,护境师尊脸色逐渐黑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是觉浅成为天地共主的那刻开始吧,他的思想、他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潜移默化对自己、人宗、乃至是很多久仰他大名人的一种标杆。
总是忍不住,克制不住,去思考他的行为、他的注意,聆听他的想法、他的话语。
可明明,我们都是独立而自我存在的人儿,怎么能够只听训于一个人呢。
护境师尊看着天空,俗话说,红日旭升其道荣光,可现在,红日在哪儿,荣光有在哪儿。
被突如其来神道修者士卒杀害的人不计其数,估计整座百相宫都快成了座空城。
在经不起任何挫折。
眼睛凭着修力可以看的更远,远到,可以依稀看清万物那双挥舞的翅膀和怡然自乐、安然若宁的觉浅。
云淡风轻,不曾将他们二人吹散。
忽然,眼前红色纸屑再度飞过,有些陈旧,上面,还有些墨色痕迹。
护境师尊伸手接住,楞,意味深长的笑,“原来已经过完年那么久了,连对子都有些褪色了。”
时光流逝,护境师尊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样的日子他还有不计其数的多。
除非…
他长叹口气,抬眼,万物同觉浅的身形已然不知去向,再看,他们已经来到了百相宫前。
见着足以称得上“尸横遍野”的百相宫,万物先是微微吃惊、而后快速扫视师尊;然则戴行却面色毫无变化,不等万物开口,他自顾自道。
“怪不得我,若是不清理干净,这里还会有无数次的神道之门展开。”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