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最近之处,他有能够杀他的速度。
一切还有机会!
重剑裂天,自可劈山倒海,又岂惧此刻暗云飞石。陵游坚定无惧地冲了上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劈出了自己最为强悍的一剑。
简子昭持剑立于一旁,没有人顾得上他,没有人在乎他会做什么,他们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彼此的行动,却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
无论是彤华与陵游,亦或者是颂意和今日一起设阵的这几个使官,全部都是彤华的心腹,全部都是自从前便一直跟随到如今的人,全部都是曾与简子昭做过同僚,在月下风中一起喝过酒的交情。
他曾经也拥有过那般亲密无间的信任,但在他背叛彤华、亦或者更早、在他离开了中枢离开了璇玑宫的时候,他们就和他划清了界线。
又或者说,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和他们不再相同的道路。
他的命足够好了。他有那么多个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每一次,只要他选择了彤华,也许都能走到最后。
但他的命也足够差了。他有着极端的、狼狈的、被人摆弄而无法挣脱的不甘,所以永远也无法低头选择正确的道路。他舍弃了自己的友人,也就等于舍弃了自己苦苦以求的东西,他永远都走不到他的终点。
简氏仙族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中,却也不算完全捏在他的手中。彤华厌恨着他的背叛和自负,用紫暮和简氏来折磨他,而这是他唯一在意的东西。
紫暮离开了,最好是此后永远,都自由自在地活着,而不是捏在彤华的手里,继续做一枚随取随用的棋子。
在这一刻,简子昭突然想,还好他已经背叛彤华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还好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友人、而是相互厌恨的对象。
所以既然已经如此,那么他再做什么,都不该再继续悔恨,也不该再会令她失望了。
他望着面前毫无犹豫为了保护彼此而奔命的彤华与陵游,眼中一定,提着剑走了上去。
他想起那些年的种种好时光,他们在长辈们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之下,心惊胆战地将她从规矩森严的内宫里偷偷带出来。
那夜好月色,好景象,小兰山的风光清丽又秀美,将他们忍耐得极低却又依旧忍不住流泻出来的所有激动和快乐,全都温柔而安静地好好包裹。
那时候大家在,大家全都在,一个不少,一个也没少。
他心里念着他们所有人的名字,最后念到了紫暮,念到了陵游,念到了彤华。
原来少年时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分别,居然被时光世事残忍地拉长了直到今日。
再见了。
他在心里说。
此日之后,音尘永绝。
他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灰暗的战场,甚至无人看到他突然的上前。他借谷晴则的身体作挡,剑刃锋利,而他望着彤华与陵游的眼神明亮而沉寂。
谷晴则灵脉已伤,此刻以仙力祭鼎,防御薄弱,根本无力应对。他双眼通红,手臂毁下,将镇山鼎朝着陵游砸了下去。
剑力横贯此境,直接破出一道清朗日空,漫布的灰尘与阴暗都被这一缕光线驱散。只是在明亮的那一刻之后,又骤然昏暗下去。
所有高喊出声的嘶哑人声,都被这一处沉重的山石压顶之声彻底淹没,五感被强势地剥除抽离。
镇山鼎,开了。
第180章
暗语 等待会将时间拉得漫长。……
镇山鼎最后一次开启,其势直可摧枯拉朽。即便是丹诸也难以睁眼,被迫运起全部修为来作以抵抗,不知耳边过了多久,才彻底安静下来。
他缓慢撤力,终于得以放眼望去。整个结界依旧强悍坚固,没有被镇山鼎损伤半点,没有一丝破坏的迹象。也不知彤华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封锁,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但不久前还万分嘈杂的阵地,此刻却异常安静,连残喘的呼救声都近乎于弱不可闻。
丹诸抬起头,看见镇山鼎在最后一次打开后自爆破裂,最后分裂成无数碎片,落在原本空旷辽远的云海之上。
那是一座仿佛有入云之高的山峰,只是望上去泛着青铜的光泽,全部都是由镇山鼎的碎片错杂堆砌,在阴云不散的这道灰暗世界里,散发着冰凉阴冷的微光。
丹诸感到体内因为收到冲击而翻覆不停的力量在不断地横冲直撞,引起肢体都有些僵硬而异样的不适。
他干脆往自己心口拍了一掌,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强行压住身体的混乱,而后站起身来,提着魔刀往那座铜山走去。
跨出第一步的时候,魔刀沉重得仿佛千钧坠地,竟让他一时难以向前走动。他低低骂了一句,拖着魔刀强行走过去。
谷晴则祭鼎的时候,就在鼎下;陵游拼上去杀他,没有后退;彤华是为了拉回陵游冲上去的。
但现在,他们都不在。
他们全都不在外面。
丹诸心里一沉再沉,下意识便要举起魔刀劈上去,只是咬着牙使出了全身的气力,也只是将魔刀将将抬起一些,根本不必说要去劈砍。
他心道自己是因为受到冲击所以失力,愤怒异常,将魔刀随手一扔。刀柄砸在这座铜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颤之后余音久久难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