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距离遥遥,但是如今隐隐约约看着天边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阴翳,多少还是生起些凝重紧张的氛围。
而上九天里,各处上仙神君齐聚,凌霄殿内外难得这么热闹。众仙交头接耳议论局势,最后的目的,还是等着凌霄殿中的那位帝君发出一道明确的意旨。
得以入殿的不多,但虽然只有不到百数,却依然不算安静。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如今情形,各有各的道理和盘算。
长晔端坐上位,一手搭在高高的扶手上支着额,瞧着垂眼不语,似乎是个并没有倾听臣工议论的模样。但在某位仙臣不满唤他时,他还是开口作出了相对的回应。
既知他确实是在听,这些仙臣也就不顾虑了。兴许那些清净淡泊的都去隐世独居了,所以这些掌握天庭权柄的仙君,个个都固守己道不肯退让,争执起来口若悬河,也是天界里难得一见的喧嚣吵嚷,反显得长晔安静异常。
但长晔不是这殿中唯一安静的那一个。
他下首另有臣子有席位安坐。一边是高逸君,另一边是霜湖龙女,这两位倒是个在听下头说话的样子,只是也没有出声发表意见。
但仙臣们也不大在意他们。因为二位虽是神君,但一个是由来带领十二上神不涉朝政的避事之神,一个又是自恃于家族割席、轻易也影响不了四海部族的傲气龙女,他们的意见,不大重要。
有关战事的安排,说到底是长晔的决定。那些真正掌兵的今日都没来,无非就是在等长晔的号令罢了。
霜湖无所事事,来凑热闹,听着这些仙臣仙将议论纷纷语调激昂,心中暗笑。
他们若真能对战局起到什么大作用,今日就不是在这里吵嚷长晔的清静,而是在部署防御中等待命令了。
如四方天帝,如四海龙族,如今不都没来殿上闲逛吗?就连纯圣公主,明明一直居于上天庭,这会儿也没露面呐。
她心里想着,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符舜,心里想,他又来干什么?
她记得当初第一回 神魔大战爆发的时候,十二上神便听从符舜的号令,虽然归于天界,却没有加入战事。
那时候地界忌惮他们实力,初时还为自己留存余地,后来发现他们不肯出手,便十分嚣张地燃起了气焰,向天界发出攻击。
那时候战得那般惨烈,符舜都没有允许十二上神参与,因此才得以将他们全数保留到现在。
既然不肯参战,这会儿又来凑什么热闹?
总不能是为了保存力量以备今日罢?当初他们若肯出手,也许此战早就有了结果,也不至于到如今才这样虚张声势地重启。
霜湖心中对这位高逸君没什么好感。所有人都在开战的时候,他要带着十二上神避战;十二上神因他之令避事,他却将刑官收在自己麾下,时不时来上天庭掺和一回。
就像今日这样。
他瞧着比长晔认真多了,也不知道他听了这么多议论,又对他有什么作用或是好处。
霜湖十分自然地瞥过他倾听思索的姿态,将目光移到了长晔的身上。
她自己已有些听烦了,有些后悔今日前来,想要回去,但是目的没有达到,她想走也不便。
她看着长晔平淡的脸色,不知道他这么喜静的人,是怎么在这里十分耐烦地坐了这么久的。
也许就是因为感觉到了霜湖无声的注目,长晔的目光准确地望了过来。
他的手支着额头,眼神藏在手下,正幽幽地浮出一点好笑的趣意。
霜湖一下就明白了。
她有些无趣地扯了扯唇角——
噢,他这是已经有准备了。
她眼珠转了转,将眉心扬了扬,露出些不耐的样子,无声问询他怎么还不让这些臣工退下。
她今日来,本是有事要问的。
长晔只用一个弧度很小的笑意回应了她,而后再度垂下了目光。
殿中臣工依旧在争执不断,却有那种一直不曾轻易开口、但一直关注着长晔的仙臣,敏锐地注意到了长晔和霜湖之间这一回细小的互动,回头示意与自己站在一派的同僚。
议论了这么久,此刻终于诡异地突然安静下来。
长晔这才放下手,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落在下面:“众卿议论完了?可有什么结果了吗?”
谁都不肯让渡利益,能有什么结果?众仙臣面露尴尬,一时也没有谁站出来应声。
长晔也不是非要听到什么结果,见他们个个沉默着低下头去,便摆手道:“既然没有结果,且都回去休息休息罢。前线还没传回消息,若有变数,亦未可知。”
他语调散漫,毫无焦虑之色,似乎谷晴则叛逃地界的事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似的。
有仙臣在下方道:“帝君,那叛臣谷晴则本就修为身后、部将众多,又手持神器镇山鼎。东方守界没有将领坐镇,无异于将中天拱手让人。帝君,莫不如派出——”
“帝君,东方守界威胁中天,非强将良君不得守之。莫不如将南北仙帝调用,才好与那谷晴则抗衡。”
“不可。南北空虚,若稍有遗漏,便将半数天界疆域拱手让人。莫不如另从别家调请神君坐镇,才不输地界之阵。”
这话几乎已经是明晃晃地示意。符舜平淡以对,霜湖嗤笑一声,心中嘲起这胆小怕事的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