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于是仔仔细细地做好了鱼,端上桌去,把木筷擦了又擦,这才递了过来。
彤华眼睛亮亮的,却没有立刻下筷,而是先给陵游找了个空碗,倒了一碗茶水,道了句“你自己将就罢”,而后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陵游自打那把辣椒下锅便皱起了眉头,用法术闭气才不至于继续受这股呛味,此刻见她吃得开心,也不阻挠她兴趣,自己默默夹小菜吃了。
李老三见公子吃不了辣,赶忙又做了个清淡的素菜过来。他坐在灶台后头静静看着,姑娘模样俏生生的,笑话他,两个人逗趣一样吃着一顿饭,不知是一对兄妹,还是互生情愫的一对有情人。
吃着吃着,彤华突然抬起头来,回头看去,大雨里一只小黑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老三的鱼篓。她目光定了一瞬,而后对李老三笑道:“老板,捞条大鱼来给那小猫吃了罢,我付钱。”
她言罢向那小黑猫招了招手,那猫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便跳上了彤华坐着的长凳,由着她用干净细致的丝帕擦干身子,顺着毛发轻抚。
李老三不由提醒她道:“这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猫,给它一次吃的,它下回还要来。”
她笑道:“这小猫修炼许多年了,与他恩惠,日后化成了人形,还能帮帮老板。”
李老三大吃一惊:“这猫是……是……妖怪?”
彤华道:“妖也是知恩图报的,这小猫不是恶妖,老板不必担心。”
她又拍拍那黑猫的头,问道:“你有名字吗?”
她嘀嘀咕咕和黑猫说话,陵游拎着茶壶过来佯作添水,又顺手给李老三添了一大锭银子。李老三下意识推脱,陵游便低声道:“算作是饭钱,再给那小猫两条鱼吃罢。”
他没由他反驳,等着人吃完了,转过头又撑开了那把油纸伞,拉着彤华在烟雨迷蒙中慢慢消失了踪影。
李老三愣了一愣,转身挑出了一条最大的鱼,扔给了那小猫。
他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铺子,嘴里嘟囔道,“这小畜生,运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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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后的蒙城内,一座靠水的酒楼旗帜招展,彤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地方,走进的时候正赶上晚饭的点儿。堂中人满为患,小二不认识她,跑过来招待,一句话没问完,老板就迎了过来。
老板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笑着迎过来,叫小二去招呼别人,亲自引了彤华上楼:“童姑娘有日子没来了,我爹日前还说起您呢。”
彤华客气问道:“你父亲还好?”
老板笑应道:“大病没什么,就是些腰疼腿疼的老毛病,一直吃着药,还算好。老人家如今清闲,偶尔去打打鱼,图个乐子,还算不错。”
彤华点头,点了几道新菜式,问道:“堂中怎么不见出野?”
老板笑道:“许是在后厨呢,姑娘稍等,他鼻子尖,不用我叫,自己就来了。”
他退了出去,又带上了雅间的门。果不其然,不多时窗缝里便钻进一只黑猫来,几下跳跃,爬到了彤华的膝上。
她笑了笑,将那黑猫从腿上放下去:“出野,多大了,没半点规矩?”
那黑猫在一旁幻化出人形,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眉眼尚稚嫩,他撇了撇嘴道:“你好久没来了,一来就管我规矩?”
彤华道:“再这样没规矩,你就继续给我待在这儿,别想让我带你去定世洲。”
出野懵了。自打她五十年前给他买了鱼吃,这些年每每来此处,他都要来找她,问她何时可以带他走,他愿做她的部下。可是彤华一直说他性情顽劣,不适合去定世洲,要他在此处磨炼心性,顺便替她查探。
他年纪到底小,从小长在山野,性情顽劣,闻言急了,又扯着彤华衣裙上的飘带滚了过去,胡搅蛮缠地闹她:“我不要,你带我去罢,我听你的话……”
“我看你这只野猫不想活了!”
出野眼睛一翻,想,讨猫厌的人又来了。
门霎然推开,陵游裹着满面怒气一掌袭来,正对着出野而去。
出野想都没想,拉着手里那根带子就往彤华怀里躲,显然是这一幕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这么一来,陵游只能收手,改为拉他的动作:“给我起来!”
谁的身上你都敢躺啊!
陵游看着这只猫就来气,撒娇就撒娇,当个宠物逗个开心也算了,偏偏就喜欢幻化成人形冲彤华撒娇。猫儿能钻彤华身上,人可不行!陵游每每见着就来气。
他还就纳了闷儿了,这东西是怎么讨了彤华喜欢了,居然由着他这么胡来?
彤华拍拍出野,把他提到了一边,没让他再继续腻着自己,然后问他道:“说正事罢。蒙山的禁制,你查得如何了?”
她在天界的事务不少,身体也支撑不住,若非在人间有谋算,其实不大在人间长留,这些年也是为了原景时才常来人间。五十年前她偶然经过此处时,才发现蒙山上有些古怪。
之前她帮卫旸打仗,四处奔波,倒是没发现此处有一道禁制。再来时出现的这一道禁制,便显得很古怪了。
因是机缘巧合,她与出野结识,留他在此处帮自己看着这禁制的异常。出野平时偶尔在酒楼帮忙,说要修炼时就躲到山上去暗暗查探。为防出野有注意不到的地方,后来她还另派了倾城来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