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们送来了狸奴。
狸奴被关在笼子里。
我讨厌那间笼子,四四方方的,像极了我的宫殿。
我让他们把笼子打开,他们不敢,也不让我去打开。
那天夜里,还是一个无云无月的夜晚。
我拿走了他们的钥匙,打开了笼子。
开锁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我真的兴奋极了,如果明天一早他们发现我被咬死在这,一定很有意思。
一打开笼门,狸奴就向我扑过来。
我张开双臂,说不出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
狸奴当时还是只幼虎,但我肯定,它一定可以咬死我。
但它没有。
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它没有咬我,它只是在我脖颈间轻轻蹭了蹭。
它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蓝色,蓝到仿佛可以溺死我,溺死这世间所有丑恶的东西。
它小小一只,蜷缩在我怀中,莫名地,我放声大哭。
我这才意识到,它还是个孩子,像我一样。
可我们都没有家了。
从它离开山林的那一刻,从母后父皇抹去大哥哥姓名的那一瞬,我们就都没有家了。
那天夜里,我轻轻抱着我的小狸奴,回到寝殿。
在那片深邃无光的夜色下,我们一起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很亮,没有痛苦,也没有死亡。
第42章 嫔,女官也。
担心宋稚还有什么动作,李娇这几天都跟着她。
上课,吃饭,休息……
连花溪言和许元真都察觉到不对。
“木乔啊……”花溪言递给李娇一块紫玫乳茶酥,笑得有些牵强。
“你这一天天的,就差跟着宋稚睡觉了,你该不会……”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用帕子捂着脸,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她。
许元真闻言轻拍了花溪言一下,故作正经道:“你别乱说!”
而后她嘀嘀咕咕半天,也一脸坏笑看着李娇:“要我说啊,这木乔,是……”
李娇一手捂着一人的脸,将这两人隔开:“你们都别乱说。”
只听她清了清嗓子,振声道:“高山仰止,我这是仰慕宋同学高尚的品行,渊博的学识,想要向她学习!”
庄文贞闻言回头看了李娇一眼,没说话。
无声胜有声。
“是吧?宋同学?”李娇转头看着身旁的宋稚,轻笑问道。
宋稚只是眯眯眼,眼中寒芒四射,如有实质。
短短三天内,李娇一共破坏了她的刺杀五次。
这已经不是杀不杀的问题了,再这样下去,她的招牌都要被砸了。
“话说这几天都没看见江驰柔的人影了,她躲哪偷闲呢?”花溪言转着手上的笔,百无聊赖道。
“别人我不敢说,不过这江大娘子……不会是又想要嫁人了吧?上次她说她去相看了哪家来着?”许元真消沉了没几日又恢复了八卦本性,小声与花溪言讨论。
花溪言捂着嘴,低声道:“她不是说是王氏吗?这帝京里还能有几个王氏?”
“啊?她不会真的想要去嫁人吧?别啊……”许元真一脸遗憾,甚至有些着急。
虽然这事她管不了,虽然她还有点讨厌江驰柔,但如果她真就这么嫁人了,她还是会觉得可惜。
“人各有志,你管她做甚?”花溪言翻了个白眼,无语于许元真的伤春悲秋。
“要我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我们今天的策论课吧。”何蔓生忍不住小声说。
许元真皱眉回头瞪了她一眼。
她一旁的林尧笑得直打颤。
何蔓生和林尧,两个人天天形影不离,平时也都不怎么爱说话。
李娇亦回头看了她俩一眼,正巧撞上林尧的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下堂课是策论,夫子昨日留的功课许元真还没开始写。
她环视屋子一圈,李娇和宋稚不知在暗自叫什么劲,手上动作不断;何蔓生和林尧在翻花绳,显然没空理自己;身旁的花溪言……在睡觉,如果吵醒这位姐姐今天的好日子也就真的到头了;剩下的。唯一可以救自己的——
庄文贞。
管不了那么多了。
许元真飞奔过去,只听见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号:“我的好姐姐啊——”
她双手挽着庄文贞肩膀,一席话说得那是声泪俱下,好不可怜:“好姐姐,你再不救救妹妹我,妹妹可就真的要完犊子了啊——”
听见“完犊子”三个字,庄文贞不满皱眉:“你这又是从哪学来了这浑话?”
许元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知道认错,可怜巴巴道:“原是我的错,好姐姐,你且救我这一次,往后我再也不会犯了。”
有些嫌弃地扒拉开许元真的手,庄文贞仰了仰脖子,问道:“你笔呢?”
笔呢?
许元真转头看了看。
我笔呢?
跑太快掉地上了……
双手将笔献上,许元真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庄文贞。
“我是让你写。”庄文贞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
“哦……”语气间还有些失落。
庄文贞小声说着什么,许元真开始动笔。
“啧。”庄文贞不满皱眉,欲言又止。
许元真吓得笔都不敢动了,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我的亲亲好姐姐,怎么了?”
“笔给我。”只见庄文贞一把夺过笔,惜字如金:“写太慢了。”
许元真嘴角压都压不住,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奉上糕点打着小扇子。
手中扇子轻轻扇着,她殷勤道:“好姐姐,你这是救了我的命啊,妹妹无以为报,只得把命都给你了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