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什么糟糕的笑话吗?
沈瑾玉想,这一点都不好笑,真是非常非常烂的烂笑话。
可陆峥寒为什么还要用这样认真的表情来说这样冷的冷笑话呢?
他想不通。他不想去想通。
沈瑾玉尽力地在脸上扯出来一个笑,绷得那样紧,歪歪扭扭的:
“很、很不错啊……”
“到时候你就这样和他说,一定能告白成功,哈哈……”
沈瑾玉拙劣地哈哈装笑,自行含糊掉这句暧昧到有些过界的话,试图抬脚偷溜,“要是成功了,到时候你可要给我买礼物,我可是大功臣,哼哼哼……”
“小瑾。”
陆峥寒在这时候出声,抓住了沈瑾玉的手腕。不让他躲,或逃。
“小瑾。”
他又喊了一次沈瑾玉的名字。他喊,小瑾。
他问:“不要听下去了吗?”
他说,声音低且沉:“告白的话,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吧。”
沈瑾玉:“……”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对?
他应该要坦荡大方地说:行吧,那好吧,那你说吧。
对的,没错的。可明明脑袋里已经有了最正确的对策,偏偏嘴唇只能做到不经意地动,艰难地,沈瑾玉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睫毛受惊似地抖。
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在他心里警铃大作。
陆峥寒主动将那一步半的距离拢成半步。
他们那样近。
“小瑾……”
突然间,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沈瑾玉干脆破罐子破摔,顾不上自己到底会是好菜还是好逊:“Stop!Stop!!!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好急好急,连气息都不稳。
“不演了不演了!”
他说,甚至有些藏不住的哭腔和害怕:“我不演了!陆峥寒,你也不要再这样了!”他说,“好奇怪,好奇怪!我不要这样!”
他不明白这些情绪到底是什么,只能粗糙含糊地用「奇怪」来概括。
他不喜欢。他不要。
陆峥寒却无情地告诉他:“如果我拒绝呢?”他看着沈瑾玉,说,“我拒绝。”
沉\舟渡=/海+楼
沈瑾玉鼓圆眼睛,理所应当的:“你不能拒绝!”
他说,总爱这样撒娇,“陆峥寒,你怎么可以拒绝我呢?”
“小瑾,现在不是你撒娇的时候。”
陆峥寒的眼眸低狭,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像蛰伏着什么。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瑾玉看,像是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些什么来。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不对?”
陆峥寒又问。
他打一个摆在明面的哑谜。
沈瑾玉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咽了咽口水,止不住地紧张:“我、我我……”
他我我我了大半天,最后却只说:
“我、我饿了……”
他小声地试探着开口,现在的底气也只够他小心翼翼地咽口水。他的声音那样虚,飘忽着,像是不敢落地,“陆峥寒,我们去吃饭吧……”
他怕对方要驳回,用某种近似恳求的语气,装乖又扮嗲:好不好,好不好嘛。
陆峥寒定定地看着他,却没马上说好,还是不好。
沈瑾玉能感受到对方攥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一直用力。
有一点点的疼,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沈瑾玉忍不住,他有点委屈,然后是很多很多的委屈。对着陆峥寒的时候他总习惯性地娇气。
小朋友总有自己百试不灵的撒娇手段。
他小声咕哝,像抱怨,又像是在撒娇:“陆峥寒,你要弄疼我了……坏蛋,都要一点钟了,现在还不给我饭吃,你到底想干嘛啊……”
沈瑾玉不高兴,索性闭着眼睛开始报菜名。
他说:玫瑰豉油鸡、腊味糯米猪、避风塘濑尿虾……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极煞风景。
极短促的笑这时候传了过来。
见着陆峥寒面上挂着笑,他一点点地松开了沈瑾玉的手。
他说,走吧。接着又说,刚刚他在海底餐厅定了景观位的位置,现在过去就正好。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恢复成和平日一样,好像刚刚真的在演一出精心扮演的戏。
沈瑾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监护人带去吃他心心念念的饭。
海洋公园的海底餐厅向来热门,今天却没有其他客人,像是被包场了一样。挂星的米其林主厨出来同陆生打招呼,又问他们有什么忌口。也不等沈瑾玉开口,陆峥寒已经娴熟地开口说出沈瑾玉那一堆这不吃那不吃的臭毛病。
没人会比陆峥寒更知道沈瑾玉的少爷毛病了。
挑食鬼。娇气精。
被人纵得身娇又肉贵,也就只有陆生受得住他的坏习惯。
大概是因为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的缘故,上菜很快。
午餐久违地由主厨亲自操刀,做的都是对外菜单上没有的、和时节相匹配的菜肴。
前菜是茭白酿虾肉,搭配得脆甜消暑。热菜是XO酱蟹肉双色芦笋和松露乳鸽,汤品则是葛仙米竹笙莲蓬汤,味道都相当不错。
因为有小朋友在场,甜品师还额外做了一份玉桂苹果芭菲。
沈瑾玉埋着头,呼噜噜地吃,像是真的很饿很饿那样。
他不敢轻易再开口,提心吊胆了一顿饭。
不过也幸好陆峥寒什么都没再说。
陆生摆着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温声地提醒着沈瑾玉,他的芭菲要放在饭后吃。他和平时一样,就好似刚刚那句告白也是他“实战演练”的一部分,只是主语略有错位,但不重要。
沈瑾玉在心里偷偷嘘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