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活着反而是一种痛苦。
可他不能死,他心里有陛下,愿意为陛下献出自己卑微的性命,又害怕陛下在他死后,会折磨苏仁意。
陛下的行事狠毒绝情,绝对不是说笑的,他不能拿苏仁意的命当赌注。
算了吧。
另一边,秦是房间里,苏仁意正在帮他倒水。
“听说你被陛下责罚,我特地来瞧瞧,这还是头一回见你被陛下责罚。”
“往常都是一啸帮我顶着罪。孩子大了,不乐意了,心寒。”秦是接过他手里的水,“你瘦了好多。”
苏仁意垂下那双灰暗的眸子,用几绺发丝挡住自己的神色,轻声说道:“我终于找到从江的墓地。”
苏家这位长公子,苏家没了从前的辉煌,曾经意气风发的少爷,如今瞧着有几分寥落与沧桑,看得秦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几个小孩,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己的亲弟弟那般疼爱,但一个个都不省心。
从江前几日还在苦苦恳求他,万万不能告诉苏仁意自己还活着的事。
秦是憋在心里,不敢说出半句。
他暗示道:“说不定,他还某个地方快乐地活着。你别伤心,更何况,你没有对不起他。”
苏仁意听到这话,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秦是吓得拽住他的手,“仁意,你不要。”
“你说那晚在酒楼,我要是早点认出来是他,他会不会还活着?秦哥,要怪我的,”苏仁意眼眶发红,声音颤抖。
这阵子,苏仁意夜里总是睡不好,眼睛里时常出现一道黑色幻影。他喝了好多酒,还是睡不着,头疼欲裂。
弟弟失踪,父亲病倒,从江死去,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人从自己手里消失。
他简直是个废物。
“当年,我要是不跑,会不会……一切都不同。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等懂的时候,他却一直不理我。你说,怎么有这么过分的人?我做错什么了?我还小啊……我哪里懂……”
秦是取了张帕子,擦擦他的眼泪,欲言又止的,嘴巴忍不住又要当大漏勺,“其实吧,从江……没找到尸体,说不定……他要是活着,肯定偷偷跑去看你的。”
“真的?”苏仁意垂下脑袋,擦擦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苦笑说,“对不起,秦哥,我失态了。”
“你要记住,不是你的错。缘分到了,自然就能再续前缘。”
“秦哥,那你能帮我打探弟弟的下落吗?”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秦是戳戳他的肩膀,“等着,哥宠你一回,帮你打探。陛下十分讨厌林慕遥,你弟弟与林慕遥是陛下亲手督办的,连一啸都不知道他们在那里。没消息才是好消息。你答应我,你不许再扇自己,更不许伤害自己。”
苏仁意连连点头:“谢谢你,秦哥。”
天降灾异,近来淫雨不绝,老天爷像是铁了心跟林见山作对。
每日面对那群怨声载道的群臣,林见山心中恼火不已,忍不住破口大骂,指责他们思想迂腐陈旧,不将造福百姓的大事放在心上,反倒是一门心思,净想着插手管他的闲事。
宫外大门口,挤满城中百姓。他们不畏风雨,只为能感动林见山,求他赐萧韫一死。
真是可笑。
萧韫不清楚外面发生什么事,就连扶柳都被禁止出门。
寝宫内,烛火摇曳间,弥漫着一股阴森而又压抑的气息,光线幽暗得让人心里发毛。从白昼到夜幕低垂,数十盏烛灯长明不熄。明明散发着光芒,却依旧驱不散这一室的阴森寒意。
这感觉像是坐牢。
寿带鸟蔫蔫的,许是见不到阳光,每日软趴趴地耷拉在萧韫的枕边,时常啄啄萧韫的头发。
萧韫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是雨打在铁壁上的脆响,像是一道道雷声,震着他的耳膜,让他回到暗无天日的奴场。
夜里,林见山到来,萧韫不想理他,心口闷得慌,自顾自地摸着寿带鸟长长的尾巴,懒得回应林见山。
“怎么了?”林见山一把抢过寿带鸟,好生哄他,“你手指伤着,不能弹琴,珠宝库里有一把玉萧,绝无仅有,你要不要玩玩?”
“随便吧。”
“怎么说话懒恹恹的?生病了吗?”
“你能把这窗户,这铁壁拆了吗?我瞧着闷。陛下,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乱来,凡事经过你的同意。”
“晚了。”
“你总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去走走。”
“免谈。”
“林见山,我说认真的。”萧韫抢回寿带鸟,藏在胸襟里,“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你根本不爱我。”
林见山从他怀里掏走寿带鸟,喝道:“过阵子再说。”
“过阵子是什么时候?你总是不考虑我的感受。”萧韫声音大了几分,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就像是在林见山手里的小鸟,挣扎着,却飞不出去。
林见山冷下脸,一把拽住萧韫的脖子,“反了天了,外面人人喊着要你的命,说你是妖孽,恨不得让你五马分尸,你出去做什么?想让我守寡是吧?”
萧韫愣了一下,“还……没平息吗?”
林见山狠捏他的后脖子,“你乖点,好不好?别闹,我疼你的。”
萧韫自觉理亏,轻笑一声,立即站在林见山的身后,带着几分讨好地捏捏林见山的肩膀,“陛下辛苦,我错了,胸口闷不要紧,不碍事。”
“我已派人前去邻国边境,带你族人回淮国。”
“真的?”萧韫激动不已,抱着林见山狂亲几口,“陛下对我真好,我最爱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