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让如意给送过去。”长公主轻轻拍了拍贺愿的手背,言笑晏晏:“小愿生的俊美,合该穿这样贵气的衣裳。”
“不像敛儿,不知糟蹋了多少花绫锦罗。”
贺愿难得的腼腆。
一行人脚步不停,不过片刻就到了前厅。
“父亲呢?”宋敛漫不经心的提起平华侯。
“棋盘街新到了几幅字画,你父亲一下朝就过去了。”
“嗯。”宋敛横插到长公主和贺愿中间,抬起玉箫隔开了二人交握的手。
“那就别聊了,先去我房里更衣进宫。”
宋敛拉着贺愿后退半步,抬手一指:“这位——”
“这是云姨母收养的孩子,从小就跟着云姨母,就让他陪您说说体己话。”
云晚寒正望着院中的枯树发呆,闻言仓皇抬头。
“毕竟您最挂念云姨母不是。”
“至于你的小愿……”
宋敛笑的眉眼弯弯,脚下长靴不停。
“我就先借走了。”
直到离开了前厅,宋敛身后的贺愿喉间才滚出一声低笑。
“小侯爷倒是难见的能言善道。”
宋敛避而不答,手上玉箫转出残影。
“小侯爷?”贺愿轻声唤道。
宋敛侧过头看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贺愿扬起被宋敛攥着的手:“小侯爷是不是得先松开我?”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被卸下,贺愿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光。
宋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你入京之后,似乎咳疾好了不少。”
贺愿也不拆穿他,自然的回道。
“京城风水宝地,又有龙气滋养,自然不比边关白骨堆砌。”
“呵。”宋敛把玉箫别到了后腰的折扇旁:“除了你之外,怕是这京城之中没人觉得这是风水……”
“小侯爷说错了。”贺愿轻声打断了宋敛未出口的“风水宝地”
“我从未觉得夺人命脉修出来的风水宝地是什么好话,就如这京城……”
“分明就是口镶金砌玉的棺材。”
宋敛不置可否,足尖一拐,进了自己的小院。
那团鹤纹掺金袍正放在内室。
“母亲身边侍女的动作倒是一如既往的快。”
宋敛转身坐在榻上,支着下巴盯着贺愿。
“换上看看。”
“小侯爷不妨直说想验看什么?”贺愿淡淡开口,言语间尽是嘲弄,“还是说,小侯爷什么时候有了窥看别人更衣的爱好?”
宋敛自知没理,转身带上门退回小院里。
“听贺公子方才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已经原谅你了?”站在院中守门的宋乘景苍白的指尖在空中划过弧度。
“他哪里会真的原谅我。”宋敛倚在廊柱上,敛眉看着鞋尖。
“不过是看在母亲与云姨母手帕之交的份上,不想给我难堪罢了。”
他的嗓音低低的,像是生怕被屋内人听到:“若是他能轻易原谅此事,也就不是贺愿了。”
“你是不知道,他那日的眼神像是要生啖我血肉。”
宋敛虽与贺愿相处不过半月,却也摸清了他是什么性子。
面上笑语晏晏,看似对于什么都漠不关心,实际对于皆事都拎的清。
“倒是个记仇的。”宋敛嗤笑一声,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在说谁。
一刻钟后,贺愿推门而出。
身上穿着宋敛的生辰袍,滚金的云鹤纹在晌午的太阳底下熠熠生辉,折射到贺愿那玉琢般的脸上。
衬得他本就不凡的面容如琨玉秋霜。
“当真是……”
宋敛捏着折扇的手无意识的收紧,他斜倚的脊背不知何时离开了廊柱。
“光风霁月。”
“小侯爷衣裳的身量倒是与我一般无二。”贺愿抬起广袖瞧着这一看便不是凡品的布料。
“只是腰身有些大。”
冷不丁的,宋敛掌心的温度透过三层锦缎挨上了贺愿后腰。
后者身体明显一僵。
宋敛恍若未闻,比划着贺愿的腰身。
计算出尺寸之后,宋敛低声笑道:“贺公子的腰身怕是会让京城第一舞姬都自愧不如。”
话毕,他转身走近内室,从柜里掏出了一条绛紫色腰封。
贺愿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让宋敛摆弄。
锦罗穿过广袖,束在了贺愿腰上。
宋敛退开的脚步带着某种餍足的旋律,他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佳作。
“妙极。”懒散的尾音被折扇甩开的声音淹没。
第4章
宋乘景驾着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日晷指针已转到午时三刻。
云晚寒不在,扶贺愿下马车的重担便落在了宋敛身上。
“多谢小侯爷。”贺愿扶着宋敛的小臂,低声道谢。
宋敛扫过贺愿身上装束。
自己的生辰袍、自己的绛紫腰带和自己的云狐大氅。
还有……
腰间挂着的月白玉环。
心情都莫名变得愉悦了起来。
“照顾忠烈之后,理所应当。”
连带着对贺愿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贺愿侧头看向他,素来温润如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小侯爷出门时可是偷吃晚寒调配的药丸了?”
宋敛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咬着后槽牙说道。
“我没病。”
贺愿学着他方才的腔调,眼尾勾起戏谑的弧度:“关怀平华侯府嫡子,人之常情。”
“贺公子倒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话毕,他又正色道。
“面见天颜,不必怕。”
贺愿低头轻轻笑了一声:“我怕他做什么?”
目光跳到路尽头的宫墙上时却敛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