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敛手中的酒壶微微倾斜,酒液在壶口晃动,映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
“他不是姑娘”他说出的话语还沾着酒气:“他是个公子,名叫贺愿”
刘修远眉峰微挑,忽而朗笑出声:“倒像你的脾性。草原上的野马,原该配只桀骜的鹰”
“说说罢,是怎样的人物?”
“他……”宋敛思忖着开口:“是个很好的人”
剑尖无意识地在“早知如此绊人心”的“心”字上反复描摹。
“他擅抚琴,能将贺家剑法使的炉火纯青;不喜虚与委蛇,喜欢在宴上偷跑出去下棋;喜欢看书,说起兵法能滔滔不绝,三日不重”
“他的眼睛很漂亮”
宋敛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每次看我的时候,都是深不见底而不自知的温柔”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扬,像是只白猫”
刘修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知道,此刻的宋敛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他说,等我回去,便告诉我他的小字”
宋敛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淹没在风声中。
“但是,他已经失联二十九天了”
宋敛低头看着手中酒液已经所剩无几的酒壶。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宋敛和刘修远同时回头,只见信兵策马疾驰而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将军!东边三十里发现一队突厥骑兵,约莫一百二十人”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走吧,宋将军”刘修远拍了拍宋敛肩膀,“把那群走狗给打回去”
两人迅速集结了一队轻骑,埋伏在突厥骑兵必经之路的一公里外。
风沙渐起,马蹄声由远及近,突厥骑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宋敛抬手,做了个放箭的手势。
箭矢破空,撕裂了黄沙的沉寂。
冲在最前的十余名突厥骑兵应声坠马,惨叫声与马嘶声混作一团。
“留活口”宋敛的剑刃甩出血珠。
刘修远的长剑刚削断第三人的喉管,闻言猛地收势,剑锋堪堪停在半空。
这个细微的破绽让某个突厥骑兵钻了空子,罗刀擦着他腰侧掠过,在锁子甲上刮出一串火星。
宋敛的长剑扫过来,那人头颅掉落的闷响混在喊杀声中,格外刺耳。
战斗很快进入尾声,突厥骑兵溃不成军,只剩下零星几人还在负隅顽抗。
宋敛正准备弯腰检查尸体,俯身的剎那,一柄淬毒的飞刀已到面门。
本能让他偏头躲过,却不妨突然暴起的“尸体”,手中匕首直取他后心。
电光火石间,如月般的剑光闪过,硬生生将那“尸体”钉入土地。
这一切发生在呼吸间。
宋敛瞳孔骤缩,直直的看着那把钉在地上的月白色长剑。
那是——
愿无违。
“阿……阿愿!”宋敛僵直转身,朝剑来的方向看去。
月色如水,执剑者一袭红衣从树后走出。
月光为他头上玉冠镀上了淡淡荧光。
那张清冷的面容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贺将军?!”刘修远看着贺愿与当年贺骁如出一辙的眉眼恍惚出声。
贺愿刚要开口,便被拽进了一个沾满血腥味的怀抱里。
滚烫的眼泪落在颈侧。
“云靖”带笑的叹息落在宋敛耳中:“你铠甲硌着我了”
宋敛猛然收力,又不敢完全松开。
他闻着贺愿发间清香,近一个月来无处安放的思念和悲痛终于有了宣泄口。
失而复得,原来是这般滋味。
“好了好了”贺愿轻轻拍了拍宋敛的后背:“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京中急报说你死了”
宋敛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十五艘船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打捞,但是连个衣角都没找到”
贺愿静静听着面前人的委屈。
他抬手轻轻推开宋敛,指尖抚上面前人的脸颊,仰起头轻轻擦去那上面的血迹与泪水。
“我的错”贺愿柔声道,“本想让月卫告诉你的,结果有些事情耽搁了”
“咳”刘修远握拳抵唇,干咳了几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
“好了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贺愿转身牵住宋敛的手,十指相扣。
刘修远踢开脚边断刀,望着十指相扣的两人轻笑:“贺公子这手诈死,倒是把宋帅的魂都勾了去。话说回来,这些突厥人越来越狡猾了,居然还会装死偷袭”
突厥人向来以勇猛著称,极少使用这种诡计。
这次偷袭,恐怕不是偶然。
“突厥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恐怕另有图谋”贺愿冷声道。
“这些事情明日早上和林牧之同议”刘修远道,“今天晚上我会吩咐加强巡逻,你们小夫妻久别重逢,先回去叙叙旧”
贺愿听到刘修远对他们二人的称呼,微微挑眉,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手上捏了捏宋敛的指节。
宋敛耳尖泛起薄红,在夜色的掩饰下若隐若现:“那便劳烦刘将军了”
刘修远朗声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回营账吧”
宋敛一手提着贺愿的剑,一手牵着贺愿翻身上马,怀中人的衣袖扑在心口,带起不规律的跳动。
“云靖”贺愿的掌心盖在宋敛握着缰绳的手上。
宋敛忽然勒马,将耳垂贴上那人温热的唇。
“咽回去”
他反手攥紧贺愿手腕,虎口薄茧碾着腕间跳动的血脉,“要说什么,留着回军帐里说”
第27章
掀帘入账,贺愿一眼便看到了床头放着的家书和狼腾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