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你的由头啊”华系舟顺势坐在凳上,开始拆油纸包:“我说要给你筹备生辰贺礼,母后当场解了禁足令呢”
“……”
贺愿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竟无言以对。
“宵宵还好吗?”
他实在是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
“别提了”华系舟摆摆手,满脸的不耐:“自从你走了之后,宵宵跟死了相公一样,整日弹些悲曲陈词,也就是最近才好了些”
“对了”华系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好几天前就已经在封陵附近了?”
“什么?”贺愿疑惑不解。
“我前几日……”
华系舟的回答被敲门声打断。
门外站着的,是宋敛。
“小侯爷是有事吗?”贺愿歪头看向他。
“今晚的要事别忘了”
“自然不会”贺愿勾起唇角,斜倚在门边。
华系舟突然从贺愿身后探出了头。
“有什么事非得夜半私会?”他的目光落在宋敛的眉眼上:“我说宋大人,我们阿愿金枝玉叶的,是让你用来使唤的吗?”
“我们阿愿”这四个字突然在宋敛嘴边转了几圈,他突然嗤笑出声。
“我和阿愿指腹为契,他现在身上还挂着我家的信物呢”
宋敛突然拽过贺愿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自己身侧。
“哇,那你可真厉害呢”华系舟阴阳怪气,也拽着贺愿空着的那只手,准备将人拉回来:“我和阿愿在一起读书习字的时候,你这个兄长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侯府与贺家是世交……”
“我阿娘和云姑姑是手帕交……”
“我和阿愿自娘胎里便相识了!”
“我和阿愿在一起玩了七年了!”
“我和阿愿有父母之命!”
“?”
华系舟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宋敛自觉失言,牵着贺愿的手也松了几分力。
“我说二位”贺愿挣开了二人的束缚。
“你们是要拿我当蹴鞠?”
“是他先开始的!”华系舟手快一步指向宋敛。
宋敛抬起头,直视着贺愿的眼睛。
“是我失态”
“抱歉”
他敛下眉眼退后半步,华系舟突然发现这人睫毛长得过分,落下的阴影完全藏住了方才争执时眼底泛起的红痕。
宋敛转身回房,衣诀纷飞间,贺愿看见了斜倚在廊上嗑瓜子的裴郁。
满地葵花籽壳被他拼出个歪歪扭扭的“蠢”字。
“殿下这出戏可还尽兴?”
他将瓜子皮弹向宋敛背影:“既要破冰,又何苦欲擒故纵?”
“谁说我在欲擒故纵?”
贺愿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唇角笑意几不可查。
“只是不喜欢锯嘴葫芦罢了”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裴郁了然的点了点头。
后者伸出五个指头:“五十两,买小侯爷今夜亲口认栽”
“成交”
人定时分,贺愿准时的等在了客栈后巷。
只是没想到的是,裴郁竟也跟来了。
“你用不了内力,乘景传不了话”宋敛解释道。
“我已经恢复了”贺愿张开双臂,试图让宋敛看个清楚。
“那也不行”宋敛按下他的手,拢了拢他身上大氅。
“你的安危最重要”
“这般心疼,倒像是对待心上人”
宋敛恍若未闻裴郁的调笑。
“抱紧”
揽着贺愿的腰便飞上了屋顶。
“啧”裴郁足尖点地,跟了上去。
三道黑影掠过王府外墙。
宋敛在落地时特意扶了把贺愿的腰,这个动作被裴郁的轻嗤声截断在风里。
“不对劲”
贺愿的指尖抹过朱漆斑驳的廊柱,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他指腹上的积灰。
“封陵王府怎会空无一人?”
裴郁用剑鞘挑开主殿的织锦门帘,寒气扑面而来。
八仙桌上的青瓷茶瓯倒扣着,半盏残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宋敛蹲下身,食指划过青砖缝隙:“已经半个月未曾住过人了,但……”
“但案头镇纸压着的公文,是康定三十一年的”
贺愿抖开积满灰尘的绢帛,呛咳声在空荡的王府内回响。
宋敛突然按住他手腕,剑锋掠过梁上垂落的破旧纱幔。
三道目光同时凝固在墙壁。
褪色的卷轴下,是三道新鲜的抓痕,木屑还蜷曲在墙根阴影里。
裴郁的银刀出鞘,刀尖挑开东厢房的雕花木门。
“这里”
宋敛的玄色靴尖点在青石地砖某处,沉闷的回响惊起一阵灰尘。
贺愿刚要俯身探查,却被宋敛拽着后领提起:“当心机关”
月光斜斜落进掀开的地砖缝隙,露出一本被烧焦的书卷。
宋敛用折扇挑起残页。
火光在贺愿掌心亮起,是他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焦黄纸页上“皇兄”二字依稀可辨,紧随其后的墨迹却被某种利器整齐裁去。
“有人比我们早来三日”
宋敛摩挲着纸缘毛刺。
“用的是刑部的特制裁刀”
他突然顿住,鼻尖几乎贴上泛着油光的纸面。
“松烟墨?”
谢止批公文最爱用的就是松烟墨。
裴郁走到窗前,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
“有用的都烧干净了”
宋敛将残页塞入怀中时,指尖擦过贺愿冰凉的手背:“该回去睡觉了”
白日里,裴郁只定了三间客房,如今却是不知如何分配。
“我和乘景睡”房间钥匙被宋敛塞到了贺愿手中。
目送宋敛离开,假装开门的裴郁忙凑到贺愿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