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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2)+番外

作者:七十五一 阅读记录

那里隐约透出段素色中衣,洇着暗红药渍。

“客官,真对不住,今日商队过境……”掌柜话音未落,玄色衣袖已拂过柜面。

宋敛捻起钥匙时,青铜匙齿在掌心烙下红痕。

他随手一指:“你和乘景睡。”

云晚寒突然攥紧包袱皮:“我要守夜!”

粗麻布料在他掌心发出细响:“哥哥亥时要服安神汤,你……”

“药碗不会咬人”宋敛指间玉箫转出冷光,箫孔掠过少年涨红的面颊。

“还是说……”他忽然倾身,玄色暗纹几乎要贴上云晚寒的鼻尖。

“你觉得本侯喂不进口”

宋敛尚未封侯,自是不能如此自称,他这般不过是吓唬一下云晚寒。

贺愿轻咳着隔开两人,广袖扫过宋敛手背,带起细微战栗。

“有劳小侯爷照拂”

宋敛转着手上玉箫,言笑晏晏,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劳烦,照顾贺大将军遗孀,怎能算是劳烦呢。”

“宋小候爷还真是亲力亲为。”贺愿眼尾还泛着咳出的薄红,话音却像浸在雪水里的刀刃:“只是这‘遗孀’二字,侯爷怕是记错了亡者名讳。”

床榻吱呀作响。

宋敛和衣躺在外侧,玉箫和折扇横在枕边。

夜风挤进窗缝,卷来隔壁云晚寒压低的啜泣。

他听着身侧人压抑的咳喘,突然想起离京前夜,长公主望着明月叹息:“那孩子若活着,该有这般高了。”

而现在,这个本该“死去”的少年正蜷在咫尺之处,呼吸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

烛泪在更漏声里凝固成血珀。

“小侯爷……”贺愿的嗓音裹着咳不尽的碎雪,惊醒了梁上栖着的夜枭。

月光从窗棂裂缝漏进来,在宋敛眉骨投下锯齿状的影。

玄衣青年倏地睁眼,眸中清明不似初醒。

他撑起身时锦被滑落,露出锁骨处垂着的一枚玉环,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你最好真的有要事。”

贺愿蜷在床榻内侧,素白中衣被冷汗浸透,像只淋雨的鹤。

他抬手指向案头药包,腕骨从袖口探出时,宋敛突然想起大理寺刑房里那些玉雕的刑具,美丽而易碎。

“安神汤……”尾音湮没在压抑的咳声里,震得床幔银钩叮咚作响。

宋敛瞳孔倏地收缩。

两个时辰前云晚寒含泪递药包的场景浮现眼前,少年哽咽的“哥哥咳血时……”还缠在耳畔。

宋敛赤足踩上冰冷的地板,墨发披散在背后如瀑。

他烦躁地扯开药包,羌活与远志的苦香在月光里炸开。

廊下传来值夜侍卫的鼾声,与瓷碗相碰的脆响惊飞了檐角守夜的寒鸦。

“掌柜说灶膛已经熄了三个时辰……”宋敛将滚烫药汤怼到贺愿面前,碗沿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面容。

“我把他儿子从被窝拎到井边打的水。”

贺愿接碗时指尖擦过他虎口薄茧,突然轻笑:“小侯爷可知民间有种说法?”

他低头啜饮汤药,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滑动。

“夜半取人性命者,掌心才会烫如烙铁。”

宋敛抱臂斜倚床柱,看着少年被热气熏红的眼尾:“那你该庆幸我的剑还在鞘中。”

话音未落,贺愿突然将药碗塞回他手中。

素手翻展如白蝶,掌心赫然浮着胭脂色的烫痕。

那抹红顺着生命线蜿蜒,恰巧停在姻缘线尽头,恍若朱砂画的囚笼。

“宋家的待客之道……”贺愿将伤处凑到月光下,腕间衣物窸窸窣窣,“倒是格外灼人。”

宋敛突然攥住他手腕,拇指重重碾过烫伤。

感受到掌中脉搏骤然加速,他俯身贴近少年耳畔:“贺公子这般娇贵,怎么在玄武国活到十九的?”

窗外忽起夜风,吹熄了最后一盏油灯。

贺愿梦到了十二岁——

玄武国疫病横行的第三个月,乌鸦啄食着城门口的腐尸。

云映月从医馆回来时,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

她背上伏着个锦衣小男孩,金线绣的云纹在月色中泛着微弱的光。

“阿娘,这是谁啊?”贺愿攥紧正准备研磨的草药,药杵在石臼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云映月将人安置在榻上。

“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走丢了。”

她掀起男孩衣袖,暗红色丘疹如同撒落的朱砂,其间几粒已然溃烂成月牙状的疮。

“啊!”云晚寒一声惊呼,捂住了嘴。

“别怕。”贺愿微微侧身,护住了身后微微发抖的弟弟。

“愿儿,去把我带回来的药包给煎了,要文火。”

云映月打来热水,手帕轻轻擦去男孩额角的细汗。

昏迷的男孩却突然攥紧了云映月的腕骨。

“母后……”

虚弱的,几近于无的声音。

贺愿闻言,僵立在了檐下的阴影里。

他猜到了男孩的身份,更何况云映月。

“阿娘……怕……”云晚寒拽着云映月的衣角,直往她身后缩。

等贺愿将最后一滴药汁倒入碗中时。

屋内躺着的人却换成了云映月。

“阿娘!”云晚寒跪在床榻边,哭喊声被雷鸣碾成齑粉。

贺愿扔下药碗跑过去,却连云映月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愿儿,要成为大虞的骨……”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第2章

衾被间残留的安神香混着血腥气,像团湿冷的蛛网缠在肺腑之间。

贺愿试着蜷起指尖,关节发出枯竹般的脆响。

“小侯爷?”

床帐随轻唤晃动,云纹在晨光里泛起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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