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
江晚云有些疑惑的抬起眼眸,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林清岁便再解释:“理想和爱,都是。”
江晚云对万事万物的理解力总是超乎常人的,只有这句话,她多余思考了两秒钟。
悬崖边的枝桠上,硕大的露珠将承不住,挂在叶尖儿上摇摇欲坠,终于不堪重负落下。那颗沉溺于悲痛里,几乎被她出于自我保护要忽视的心脏,也跟随着狠狠失重了一拍,提醒着她自己的存在。
提醒着她,即便她自以为一切念想都以化为灰烬,她对林清岁的渴望和贪恋,从来没有停止过。
本以为天公作美,谁料午后还是下起了大雨,林清岁撑起油纸伞,为江晚云披上雨衣,可风雨太大,还是湿透了她的衣身。
“我们去雨花亭避一避。”
她带着江晚云一路小跑到亭里,脱下雨衣,拍了拍她的外衫,擦了擦她的头发。好在她有先见之明,用了防水的登山包,里头备了替换的衣服和毛巾。
“把衣服换了吧。”
即便这一点时间林清岁已经做了很多事,身体柔弱的江晚云却还没有从那段路的小跑中缓过来,含着胸口微微喘息着,无力摇了摇头,勉强抬起眼来,往亭边的长凳上看去。
林清岁疑惑地跟随看去,才看见一个穿着怪异的女人躺在半湿的长椅上,枕着双臂闭着眼,又不像是睡着了,似乎全然不觉这恶劣的天气,微微晃着头哼着小曲儿,神情悠哉悠哉像个神仙似的逍遥快活。
“都是女生,没事的,”林清岁宽慰江晚云的顾虑,而后又抬高声音说了声:“不好意思,我们换一下衣服。”
说完,还有些急切地去解开江晚云的衣扣,却被江晚云握住了手,再抬眼看去,江晚云已经面色苍白,蹙眉闭眼,叹息两声便软了身子倾靠在她怀中。
“晚……”她抱着江晚云的上身半躺下,摸到她滚烫的额角:“师父……”
她心急如焚,手机没有信号,只能回头看了眼身边唯一可能帮得上忙的人,求助道:“能麻烦您帮我跑一趟中医馆,去请医生过来吗?”
那人依然闭着眼偷闲,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林清岁有些心急,不得已再次提高了声音:“你是听不见也看不见吗?!”
她从不把希望寄托于他人,无奈之下只得背起江晚云,试图冒雨跑到中医馆去。刚要行动,那女子一个转身坐了起来,闭眼慢悠悠道:“急什么?天还那么早。”
林清岁顿了一秒,没打算理她,往亭边迈了一步。
那女人又开口了:“这世上哪有让大夫去请大夫的道理?”
“你是中医馆的?”林清岁仿佛看到了救星,又狐疑一问:“你们是有正规执照的吗?”
“俗货,”那女人路过她身边时斜了她一眼,没说二话就往外走了:“跟我来。”
“雨太大了,我担心她再淋雨会……”
话没说完,那女人眼看要走远,林清岁再心有不爽,眼下这也是唯一的出路,只好闭嘴,硬着头皮跟上去。
雨花亭后不远处,有一方木屋,占地不大,上下三层。最上头木牌挂着“风家中医馆”几个字。
林清岁想起风和,记得她提过她的中医世家,心里头稍微有了些底。
里屋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见她们进来,熟练地去铺好了床,拿来了几个针灸包和一些林清岁不太认识的东西,大概也都是些简单的中医药具。
她按那女人所说,帮江晚云脱去了外衣,只留下最里头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裙。看意识刚刚清醒些的江晚云眼神中有些茫然和担忧,她也只能默默握住她的手安抚。
那女人洗净了手来把脉,神色也显然比在亭子里的状态变得严肃很多,不过多久,就从她那身不知道是道士服还是改良了什么唐装汉服的袍子里,拿出了另一枚和针灸包很像的卷布包。草绳一解,卷一松,里头除了有针,似乎还看见类似符一样的纸张。
林清岁想再多看仔细,却被女人一起身挡在她面前,并给了她两根彩色的细棉线,叫她去外头打上千个结。
“一千个?为什么?”
“想救你师父,就别那么多废话。”
女人出言不逊,随后便拉上了帘。
林清岁没有犹豫太久。以为自己的唯物主义崩塌得够彻底,真拿着这两根细线走进雨里,双膝落地虔诚地开始系结的时候,她只觉得身体里什么东西又击碎了一次。
她没有回头追问,也没有半途终止,再担心再不解再迷茫,她也只把目光放在绕指细线上。所谓信仰不过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你无法确认为事实的事物,她至今才有所感悟。
她坚定不移地相信江晚云会逐渐好转,无论因看起来多么荒谬的原因。
一千个结系完,一夜到天明,云雾再次散去,不知花落多少,总算也雨过天晴了。
“咳……咳咳……”
她听到江晚云的咳嗽声,才猛然从虔诚的祷告中惊醒,起身破帘而入。正好和那女人迎面撞上。不出意外的,那女人又白了她一眼,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她先往里看了眼,确保江晚云的身体完好无损,再追出去问那女人:“她怎么样?能治愈吗?”
那女人点了焚香,摇了摇头,而后慢悠悠道:“无病之躯,何来治愈?”
林清岁抬了抬眉毛:“什么意思?”
“本是无病,不过生来柔弱些,你们去拿那些补药日日养她,咳嗽一声就上那抗生素,寻常体质还能经得起消解,只是她生来体弱,新陈代谢本就比常人缓慢,一药未消解又负累一药。不仅药物会郁结毒素,长久郁闷操劳的心情一样会。身体和情绪相连,一个拖垮一个,相互影响,恶性循环。长此以往,积成毒素郁结,五脏六腑自然都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