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完, ”顾承影从容道,“我已经在服用过极夜的人身上做出了第二次‘实验’,有的人会恢复如初,也有的人反而会慢慢沦为失去外界感知的行尸走肉,和婴儿没有区别……这个概率非常凑巧,在百分之五十上下波动。”
他顿了顿:“现在,我可以派人把解药送给你,裴警官。”
屋里的三个人皆是一怔。
半晌,裴野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吗,”顾承影呵笑,“如果你指的是送出解药,我只能说,这并非出于慷慨,而是商业的契约精神。原本我以为傅先生必死无疑,不是死于极夜,也会因为你们策划的变革丧命,不过他活下来了,既然现在他还活着,就也属于需要被投放解药的病人范围内。”
裴野提防地盯着他,似乎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然而顾承影也并不在乎,道:
“原本我一直盼着傅先生理想破灭的那一天,但我实在没想到……”
他突兀地叹了口气,略显怅然似的。
顾承影:“明明是拥有‘猫眼’这个代号的亲军派旧部,在明知自己必死之际,想到的居然还是拯救更多他见都没见过的人。曾经他不赞同我把现实看的太黑暗,我也对他的幼稚不屑一顾,不过现在来看,如果没有他救赎他人的执念,也就不会等来这份解药。”
“或许在这一点上我确实错了,”他说,“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你和傅先生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来拯救这个世界的。联邦已经因为你们而变天了,恭喜你得偿所愿,裴警官。”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推开,小护士拿着一个透明保温箱进来,把箱子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裴野抬头看去,之间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透明液体。
顾承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按照医院的反馈,以傅声的状况,他撑不下去太久。解药只在一个月内有效,过了这个期限,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二分之一的概率,搏一个生机,敢和他赌一把吗?”画面中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微笑,“衷心祝愿你们好运,裴警官。”
裴野急道:“等一下,顾——”
不等他说完,视频电话挂断了,房间重归于寂静,只剩下房间内挂钟滴答滴答走针的声音,宣告着病床上的人为期三十天的倒计时正式开始。
*
“确定是这里吗?”
“应该没有错。一会儿咱们该说点什么?”
居民楼走廊内,闻序和瞿清许看了看沈辞,三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他们二人和沈辞并不算很熟,见了面还有点尴尬,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更加踟蹰。
最终还是沈辞下定决心:“艹,不管了……”
他抬手敲门,另外二人一震,局促地抿紧嘴巴。
门很快开了,裴野站在门口:“沈老师,哦,还有闻检查和瞿专员啊。快请进。”
他侧身让三人进屋,给他们找拖鞋,一切反应自然,动作行云流水,平常到好像只是普通的一次待客。
三个人战战兢兢地进屋带上门,挤在玄关换拖鞋,一边各自偷听着屋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可是除了裴野,一点其他活人的动静都听不见。
裴野看着这仨能耐一个比一个大的家伙此刻唯唯诺诺的样子,笑了笑,往房门紧闭的主卧一指:“听到敲门他早就躲起来了。声哥现在很怕生,一直问我为什么傅叔叔不在,我这个陌生人又登堂入室住在他家里。”
那三人点头,可还是不敢进去,好像客厅里埋伏着雷区似的。裴野主动带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没事的,他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只是不愿意见人。我就不带你们进去看他了。”
闻序立刻说:“不,不用,知道傅警官现在还好就好了,不打扰他。”
瞿清许也忙帮腔:“对对对,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裴野看起来丝毫不避讳谈论傅声现在的状况,等三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给他们倒水。
“这是新党政变前我们住的家。”他把杯子挨个分发给三人,“我不打算让声哥继续留院观察了。回到这,他至少有安全感一些,情绪也稳定。”
没人知道他口中神智失常的傅声“情绪稳定”的状态究竟是什么样子,那间紧闭的主卧像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弄得探望的三人惶惶不安。
沈辞吞了吞口水:“裴野,我这次来也是想为在别院里说过的话向你说声对不起。当时我不了解傅声,对他有一些想当然的偏见,我为我的固执和狭隘向你和傅声道歉……”
裴野摇摇头:“我和声哥都不会计较这种事,沈老师,都是人之常情。”
沈辞舌头顶了顶腮。另外二人观察裴野的脸色,瞿清许怼了怼闻序的胳膊,后者直起身子,把水杯左手倒右手:
“傅警官现在有好转的迹象吗?”
整个客厅十分整洁,甚至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即便如今他们搬了回来,还是能看出这里很久没人居住过的蛛丝马迹。
裴野轻笑。
他每笑一次,三个人的不安都会加深一分,这不像裴野在他们印象中该有的状态,他好像快疯了。
“没有,”他说,“极夜的事,你们或许已经听说了。声哥现在不仅记忆停留在十八岁,状态也怪怪的,他就像……就像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即使是我也没法跟他正常沟通。”
闻序说:“裴警官,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让他回重山医院治疗。重山医院在这方面的治疗是国内顶尖的,我还认识一个朋友,他也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