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足足消化了这句话好一会儿,看着怀里抖如筛糠的傅声,终于明白过来眼下的状况。
傅声精神失常了。
不知道为什么引起他的失控,但此刻的他,显然正处在极度的错乱之中。
“这里会被妈妈看到的!”傅声忽然拽住裴野的胳膊,固执地要把人拉到客厅去,可他太虚弱了,连自己此刻以一个怎样小鸟依人的姿势被裴野圈在怀中都察觉不到,他拉扯了几下发现拽不动,整个人愈发焦躁不安,腿根都抖得厉害。
裴野被傅声这模样心疼得不行,给徐怀宇使了个眼色让他别作声,接着微微倾身,将依偎在他怀中的傅声一把抱起。
傅声唔的一声惊喘,裴野抱着他走到沙发旁把人放下,见傅声瞳孔仍惊魂未定地颤抖,于是在他身旁紧挨着坐下。
“小声,”裴野换了称谓,循循善诱,“妈妈在哪?指给我看,我也想看小声的妈妈。”
“不能看,绝不能让妈妈见到你!”
傅声忽然一个激灵爬起来,竟直接翻身跨坐在裴野腿上!
屋内其余二人这下都吓了一大跳,徐怀宇默默说了声卧槽,往后退了两步,指指门口:
“那个,我去岗亭,你看好他啊,野哥……”
一股脑说完,徐怀宇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裴野脸上一热,嘶了一声,正欲喊住徐怀宇,坐在腿上的人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俯下身子,柔软的腰肢几乎贴在裴野身上。
青年浑身一僵,连忙揽住傅声。
对方猫咪似的伏在他身上,与他脸对着脸,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裴野漆黑的双眼,里面清楚地倒映出裴野写满惊诧的面孔。
“小野放心,有哥哥在,不会让任何人带你走的。”
傅声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裴野的心错漏了半拍,他抬起另一只手,撩开傅声俯下身子时随之垂落的柔顺长发,抚上对方牙关紧咬的脸颊。
“那哥哥告诉小野,”他轻声问,“妈妈在哪里,好不好?”
傅声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唇,忽然害怕似的往裴野怀里缩了缩,靠在他怀里。
因为这个亲密的姿势,裴野甚至能听见傅声因精神过于紧张而无意间发出的吞咽声,像极了受伤的动物幼崽的呜咽。
“在那,”傅声微微偏过头,声音细若蚊蝇,“就在,那边……”
他瑟瑟发抖,说不下去了。
裴野顺着傅声所指的方向,抬眸望去,顿时什么都懂了。
卫生间里,有一面半身大小的镜子。
调查时他看过兰矜的照片。那是个和傅声一样有着浅栗色头发、琥珀色眼眸的大美人,岁月对这个omega似乎格外优待,那张令人过目不忘的面容上找不到年岁增长的痕迹,反而平添了一份阅历雕刻出的温柔与安详。
若非傅声亲口所说,自己根本不会相信,照片里那个女人,居然和傅声有着一样折磨终生的致病基因。
可也恰恰如此,他们母子二人的命运又是这么的如出一辙,明明有着最柔软的心,却偏偏受到命运最刻薄的对待。
严格来说,他们二人只在对待爱人那温柔和婉的气质上颇为相似,傅声的相貌偏清冷俊秀,他的母亲则更柔美多情。
可现今傅声蓄起长发,打眼一看,还真的和他母亲多了不少相似之处。
是见血封喉的精准刀匕,亦是纯洁脆弱的高山雪莲花。
回过神时,裴野的手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攥住傅声的腰肢,隔着单薄的衣料安抚地揉捏着那深陷的腰窝。
他望着自己怀里由于焦虑而呼吸困难的傅声,改为双手捧住怀中人漂亮的脸,指腹宠溺地擦了擦傅声的唇角。
“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怎么会舍得让我和小声分开呢?别担心,啊。”
他温柔地哄道。
傅声被捧着脸,眸光波动,随即费力地摇摇头:
“妈妈生气了,我,我在那里劝了她好久,可她就是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裴野特意挑了一个暧昧的字眼,“为什么?妈妈的理由呢?”
傅声的呼吸顿时放慢了。
“妈妈说,小野不是真心待我,让我有原则一点,有骨气一点……”傅声喃喃自语着,垂下眼帘,喘息逐渐再度急促起来,“我不该不听妈妈的话的,可是,小野没了我也不行,我没办法了,只能让小野躲着妈妈——”
裴野的心像变成一张被揉皱的纸团,每一条折痕都是五味杂陈的褶皱。他挑眉勉强微笑,歪头把脸凑近傅声的,温声细语地问道:
“那小声自己呢?忘了妈妈这回事,也不要管小野需不需要哥哥,小声自己想不想和他在一起呢,嗯?”
倏地一下,傅声的身体忽然不抖了。
裴野也一怔,放下手,看着傅声微抬起眼皮,那双清澈的眸子仍微微颤着,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傅声的喘息里偶尔夹杂着隐忍的呜咽,喉结反复滚动,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半晌,青年慢慢摇了摇头,痛苦地倒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自言自语着,“我没关系的,可是我怕妈妈失望,怕小野……唔……”
他忽然身子一软,瘫倒在裴野怀里。
裴野环着傅声细窄的腰,让他能够有个借力的承托,傅声这才得以重新支起身子,唯独头还低着,颈后发间开始一阵一阵扑开微甜的雪松香味。
“疼……”傅声小口倒着气,哽咽了一下,“好疼,小野,疼得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