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局门前,十来个警察将门口台阶下方站着的几名军官团团围住,灰黑两色泾渭分明。有军官试图上前一步,对面立刻有人紧跟着顶到面前,双方互不相让,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站在相对靠前位置的一个军官高声道:
“押送□□这么重要的事,上头三令五申,你们还是出了差错!傅君贤是警备部的老人,谁知道你们这帮人有没有包庇他,我倒想听你们解释解释,为何当晚他居然能大摇大摆地闯进过去特警的安全屋拿到补给,满街都是抓人的警察,他还能从你们眼皮底下溜之大吉了!”
“别他娘的放屁!”
一个对峙的警官怒而啐道,“行人是你们的人撞的,当街打人也是你们的人打的,要说担责,活该你们自己担着去!”
“少废话!”军官冷笑一声,歘地拔出配枪,“让卫警督跟我们走一趟,不然今天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敢!”
特警局的人也没一个是好唬的,纷纷也掏枪对峙。
剑拔弩张之际,门内大厅里忽然传来一个与眼下硝烟味极浓的气氛极其不符的轻快声音。
“这是干什么,都把枪放下。”
特警局这边的人无一例外一愣,纷纷向两侧让出一条路来,彼此对视一番,悻悻地收起配枪。
一个人影从阴影中信步走出。为首的军官见状,哼了一声,也收了手枪,随意地敬了个礼。
“卫局长。”
见卫宏图姗姗来迟,军官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下面的弟兄们义愤填膺我们也能理解,不过只是带您去做例行问话,没事的话很快就会放您回来,大家何必兴师动众的呢?”军官阴阳怪气地笑道,“底下人意气用事,您不至于也这么糊涂吧?”
卫宏图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后一个警察气不过吼道:
“老大,别听他的!现在新党憋着一口恶气,摆明了要来咱们的地盘撒野呢!昨晚我们的警力全调去红灯区给他们擦屁股了,这话他们怎么不提?”
“就是!分明是他们和警备部不对付,存心找茬!”
一群人吵吵嚷嚷,那军官脸色一沉,碍于卫宏图在场,也不好发作,只是阴着脸盯着他,等候他的反应。
自始至终,卫宏图都没有任何恼怒愤慨之色。等后面的一大票人骂骂咧咧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微微一笑,往前一步:
“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卫某自然不能违抗。我这帮手下都是粗人,不懂规矩,让军部的兄弟们见笑了。”
围在卫宏图身后的一群人纷纷怔住。
军官满意一笑,抬手一招,后面的几名士兵立正站好,背着枪列队往外走去。
“卫局,这边请。”
顶着身后属下难以置信的目光,卫宏图一脸气定神闲地跟随对方走出特警局大院。待院子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其中一人率先回过神,大骂了一声粗话:
“好,好!新党和军部这就等于和咱们撕破脸了,正式宣战了!”
“那就撕破脸,谁怕谁!他们以为自己是古代的异性藩王,能够拥兵自重不成?警备部留下来的家底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楼下大院里乱成了一锅粥,群情激奋间,“和军部势不两立”之类的言论不时掺杂其中。
二楼走廊窗边,裴野静静观望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嘴角无意间噙起一丝冷冰冰的笑意。
手机恰在此时振响,他看也不看便接起来:
“什么情况?”
“不好了,中兴报社被查封了!”
电话那头传来沈辞的声音,那边环境听上去有点嘈杂,似乎有好几个人,大概都是民主派的同僚。
裴野脸上毫无讶异,继续垂眸向楼下看去,嗯了一声:
“咱们的人有没有被当场抓到?大家都转移出来了吗?”
“暂时没人被发现,不过新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我们从中作梗啊!”沈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裴野你这人怎么没心没肺的,报社!报社被封了!许映山的事咱们刚登报还不到两天啊,这么快他们就带人秘密把中兴给摧毁了——”
“这有什么,一早我就没指望中兴能存活到最后。”
此话一出,电话那边的青年话音戛然而止。
裴野的声音里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甚至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慵懒。
“小事缓,大事急。”裴野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左臂,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中途插入来电的反应,他没有理会,继续道,“中兴是咱们抛出来的最好的诱饵,给新党尝到点甜头,才不至于与咱们鱼死网破。”
“更何况,沈老师你看看,如今首都的报业、媒体,还需要咱们拿中兴去引导舆论风向么?”
沈辞一瞬间哑口无言。
昨天装备处许应山这个新党人向红灯区提供保护势力、大肆敛财的事一爆出来,新党的舆情急转直下,许多高校甚至出现了学生自发组织抗议演讲的活动,新党不得不临时取消了高校的竞选之行,近一个月的拉票行程全部被打乱。
若说最初新党的公众形象在媒体这方面尚且能维持住,到了现在,即便他们没有这支笔杆子明里暗里和新□□打擂台,大气已成,中兴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意识到自己确实操之过急,沈辞的语气不免冷静下来不少:
“你说的也是……那什么,你那边怎么样,没人怀疑你吧?按咱们之前的推测,新党和警备部现在可是练面子功夫都做不得,彻底闹掰了。”
“我没有事,卫宏图是个明白人,他早就猜到军部会拿他泄气,但又不敢真拿他怎样,就算要判他个什么罪,有咱们之前的盟约在,民主派也可以给他们卖个好,想办法帮他争取减刑。”裴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