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我很好玩吗傅声, ”裴野粗声问道,“把我当冤大头是不是, 嗯?”
傅声下意识垂下眼皮, 把碗筷端到水池里放好, 侧过身仿佛不愿直视他。
“傅叔叔的事你知道了对不对!”裴野声调忽的高了, 三两步走过来, 二人距离不过半米,随之带来的还有海啸般的威压。
“裴初派人来找你谈判了, 他们想让你尽快修复好程序,所以你才会这么拼命,但是这还不够,你想打探更多消息, 所以你才——”
裴野深吸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光是说出来就已足够残忍。
“你根本不想向我低头,但是为了傅叔叔,你不得不找我服软。”
傅声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 没有反驳,脸上却少见地出现欲言又止的神情。
可裴野在气头上, 分辨不出傅声这些细微的神态变化, 越说越激动:
“被迫向我示好让你很难做吧?也是,你都亲口说不在乎我了,要不是傅叔叔生命垂危,你怎么可能对区区一个背叛过你的裴野低三下四呢?”
裴野的声音里逐渐染上冷酷的讽刺,“你倒是能屈能伸。对, 是我厚着脸皮凑上来,还以为你终于有心思做些自己爱做的事,我也能借你的光尝一点——”
傅声眼睛看着别处,忽然轻轻问了一句:
“怀宇告诉你,他喝了我做的汤了?”
“——你凭什么做给他喝不给我?!”裴野终于按捺不住,猛地指着门外吼了一声,气得浑身都在抖,“不给我就算了,凭什么给别人?徐怀宇一个外人,他求着你要这口汤了吗?!傅声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这么绝情的人!”
傅声嘴唇微张,呼吸都放缓了,终于扭头看向裴野:“我不是为了父亲才这么做的。”
谁知裴野压根儿没听进去,重点还莫名其妙停留在一碗汤上:
“我送你那么多东西,你宁可放坏了也不吃、不用,我托怀宇转交你这副眼镜你怎么就心安理得地戴上了?难道你今天本来就是想煲汤答谢他对你的照顾,给我打电话是顺便,是迫不得已,是不是?!”
“我是出卖过你的白眼狼,所以我哪有脸再吃你亲手做的东西?以后要是想使唤我直接说就好了,倒也不必这么吊着我,搞得好像咱们还有什么情分似的!我今天正式通知你,我想扳倒谁、想救谁出来只凭良心,事成之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欠谁的!”
傅声眼光一动,声音细若蚊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想划清界限,我随便。”
“好,好一个随便!”
裴野怒极反笑,转身走了两步,在门口站定,又往回看了傅声一眼,恶狠狠道,“以后我可不会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了,门儿都没有!”
门咣当一声摔上了。
傅声忽然抬手抓住心口的那只麋鹿挂坠,低下头,生生捱过袭来的一阵强烈的心悸。
他也不知道下午自己是怎么灵光一闪,把原本给裴野预备好的那碗汤转送给徐怀宇的。
每次都是这样,轮到自己往前一步的回合他总是退缩,他没有那种坦荡的勇气,在这条路上瞻前顾后太多遍,这次终究伤到了两个人的心。
虽不至于迁怒无辜好友,可穿过院子时裴野还是有点小家子气地故意不理会叫他的徐怀宇,赌着气闷头就往车上走。
等上了车,裴野启动车子,预热发动机的空当,握着换挡扶手吐了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浑身热汗,喘气时呼吸道都刀割似的疼。
不太对劲。
他突然从头冷到了脚,匆匆忙忙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霎时愣住了。
算起来,他从上次和周欣欣同乘一辆车被傅声看见,到此刻为止,状态一直都非常不好,易暴易怒,工作也爱分心,明明天气已经凉下来不少,可夜间还是到了不开窗就热得睡不着的程度。
他以为是被傅声的事闹得不安宁,全然忽视了另一种显而易见的可能。
他的易感期到了。
二十一岁的alpha,正是血热气燥的年龄,他又有标记的omega却不能时时在一块,傅声会因为病和缺少alpha的抚慰而难受,自己又何尝不难熬。
一旦察觉到本因,症结便愈发凸显。
转瞬间,裴野身体已经火辣辣地烧起来,狭小的空间内信息素浓烈到一点就炸,他颤抖着去翻扶手箱,抑制剂该死的用光了,只剩下一个不知道哪次加油时,加油站赠的面式止咬器。
与omega不同,alpha的易感期会使人狂躁好斗、血液沸腾,A国法律更是明文规定易感期的alpha禁止驾驶机动车。
开车回去显然是不成了。
裴野烦躁地将外套脱下摔在副驾驶,扯了两下领带,没能顺利解开,他嘶了一声,忽的抬眸与后视镜中自己对视,惊讶地发现双眼居然红了。
他突然就好委屈好委屈。
alpha易感期通常只有狂暴、愤怒和征服欲,可这一刻,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憋屈感将他狠狠冲垮,裴野咬紧牙关,将止咬器踹在兜里,砰地推开车门下车。
傅声正有些魂不守舍地拄着流理台收拾汤锅,突然门咣铛一下弹开撞在墙上,薄荷味的信息素簌簌如万箭齐发,傅声呼吸一滞,倏地回眸:
"裴——"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风一样闯进门的身影,一股几乎可以将他掀翻的力量擒住他,将他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傅声有那么一瞬间吓坏了,下意识地奋力挣扎:"干嘛!放我下来!"
根本没有用,傅声被粗暴地扛回卧室,裴野的呼吸声很重,甚至比刚刚对自己大吼大叫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