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那边,赵皖江稍稍吁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小声感慨:
“这小子,侃侃而谈的,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唬住人完全足够了。”
傅声刚想说些什么,画面里俞杰忽的想到什么,勾起唇角:
“警卫员同志,你刚说要提审的警察叫什么名字?”
裴野回答:“叫韩景谦,是原特警局第七组的一个反动分子。”
“他不在驻办处。”俞杰说。
屏幕外一站一坐的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他说谎!”
赵皖江急了,伸手就要抢过耳麦,“小声用轮渡系统定位到了,老韩一定就被他们藏在驻办处的某个地方!他大爷的,老子躲开那么多眼线翻墙进来,不是为了听这孙子讲这些屁话——”
傅声眼疾手快,一把将耳麦按住,对赵皖江摇摇头。很快,电脑扬声器里又传出俞杰含笑的说话声:
“小同志,你说的这个警察我的确有点印象,不过……我平时太忙,这么点小事根本没精力去关心。他人在何处,我真的不知道。”
“麻烦您给属下打个电话,查询一下这位姓韩的警察现在哪里?”裴野问。
俞杰摊了摊手:“没问题。不过那就要再等他们查一阵子,今天这人你恐怕带不走了。”
裴野漆黑的瞳孔眯起。
“听我们参谋长说,这位韩警察家境很殷实。”
他说。俞杰笑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野看了他一会儿,也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场面似乎一时陷入了僵局。
赵皖江面色铁青,咬牙愤愤地咒骂了句什么,随后看见傅声忽然伸手握住鼠标点开了一个程序,屏幕上又弹出一个窗口,他拖动下方的进度条,窗口内的画面便随之迅速倒转。
赵皖江看着上面出现的几分钟前裴野携带的摄像头录下的画面,张开嘴巴:
“这个是实时录像?”
傅声没有回话,将画面拖拽到一个时间节点,上面显示出裴野跟着通讯员进入驻办处一楼大厅时的画面。他播放了几秒,又拖拽回去,如此反复了两三遍,琥珀色的瞳孔也随着画面变动左右来回移动,仿佛着急寻找着什么。
终于,随着画面中裴野走动时画面的瞬移,背景中一个有些模糊的色块映入眼帘,傅声啪地按下暂停键,在赵皖江惊奇的注视下抓过耳麦:
“告诉俞杰,你很确定韩景谦就在驻办处大楼内,证据就在——”
“俞少将,组织和中部战区之间的盟友关系,如果因为您这一句话产生了裂痕,未免有些不值当吧。”
画面中看不见裴野的脸,却能清楚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傅声怔了怔,屏幕中的俞杰亦是一愣,只听裴野徐徐说道:
“过去中部战区不受待见,就连在首都的驻办处也是用老建国时的重刑犯监牢改造而成的,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方才我见到一楼角落里那个生锈的铁栅栏门,通往的应该就是底下的牢房。”
“既然是驻办处,战区又没有扣押人的法律权利,监牢自然不需要使用。可刚刚进来时,栅栏门明明没有上锁,门内也有经过的人影,难不成驻办处如此节约,连废弃监牢都要征用为仓库和办公室?”
裴野倾身向前,“俞少将,如果您实在没有空也不要紧,只要您点个头,我可以跟着人下去看看,我要找的这个警察究竟在不在里面。您看怎么样?”
傅声薄唇张了张,最终只是慢慢松开握紧耳麦的手。
画面里俞杰的笑容慢慢敛去了。他死盯着裴野似笑非笑的脸,点了点头,有些僵硬地咧了咧嘴角。
“可以,”他边说边把扶手椅转了九十度,面向桌子另一边,“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他带到你的车上去……”
裴野于是道谢,正要起身敬礼,俞杰探身拿过桌上的座机听筒,示意地晃了晃。
“不过咱们还是要按章程办事,”俞杰说,“我需要向你的上级,也就是你说的裴参谋长确认一下。”
裴野的脸色登时变了。
“您——”他第一反应便是想法敷衍过去,“您是不相信我?”
微型蓝牙耳机里同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显然别院里指挥的两人也意识到了事态的急迫性,可当务之急是要俞杰打消向裴初求证的念头,就算不成,至少也要按照他们计划的那样给裴野自己争取出撤离的时间。
“你多虑了,小同志,”对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移交这个警察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具体怎么个移交法,我还得向你们参谋长请示一下才行。”
裴野盯着俞杰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些对方起疑心了的蛛丝马迹,可没等他再多辨认一会儿,耳机中的白噪音忽然消失了,随即一个冷静的男声传出:
“告诉他,用不着办公室的座机,用你自己的手机打给我这边。”
裴野愣了。
傅声被软禁在别院的第一天裴野就曾经告诉过他,自己给他准备了一个专门用于二人之间联络的手机,有什么事情傅声随时可以向自己求助。然而说归说,傅声的这个手机事实上一次也没有被启用过。
可这个关头容不得人细想,裴野立刻镇定下来道:“您说的对,俞少将,还是我来吧。稍等。”
俞杰看着裴野拿出手机,这才将自己手里的听筒撂下。裴野定了定神,用沁了层冷汗的手掌攥住手机,慢慢按下一串数字,最终下定决心似的按下免提。
嘟嘟的免提声有节奏地振响三下,而后咔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