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吧?参谋长说了,血鸽同志最能治得住你,况且人家是亲兄弟,百分之百的放心,将来你但凡有单独的任务和外出都必须经血鸽的批准和陪同,如果别院缺少什么也必须由血鸽准许才能采购。”
车窗外,天空慢慢变得阴沉,层云聚拢,仿佛风雨欲来。
或许是气压变低的缘故,亦或是之前的重伤与“治疗”令旧疾复发,傅声靠在椅背里抬手抚住心口,隔着衣服一下一下揉捏。
胡杨的话音还在不断传来:
“血鸽同志现在可了不得!说句不该说的,血鸽是机场那次行动最关键的胜负手,现在在主席面前就连参谋长都得避一避血鸽的风头,党内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号的!”
“他在特警局充其量也就待个一年半载,等主席竞选成功正式上任之后,血鸽他很快就要做情报部门的头儿,甚至会一跃成为主席的幕僚,和参谋长两个人一起辅佐主席也说不定……”
胡杨在前面滔滔不绝,傅声捂着心口的手按揉得有些酸痛,掌心却更加用力,几乎要抵进肉里。他气血亏欠得厉害,如今稍微耗一点心力心脏就细密地刺痛,呼吸也不畅,傅声咬唇调整气息,冷不防听见胡杨问:
“猫眼,你也算是裴家两兄弟的手下败将了,现在又要成天被血鸽监视,这滋味一定不太好受吧?我说你这人也算够聪明了,怎么偏偏能让血鸽在你身边潜伏七年多,你是怎么会有这么大意的时候的?”
胡杨在前头极尽嘲讽之能事,边打方向盘边抽空得意洋洋地向后看了两眼。
心口已经烧得滚烫,傅声脸色煞白,眼尾却激出隐忍的薄红。然而青年却松开按着胸前的手,把垂在颈窝的几缕长发挽到耳后,露出下颌线条清晰分明的侧颊。
“把车开慢点。”
傅声说。
胡杨的话音戛然而止。
“你——”
“我说把车开慢点,”傅声放慢语速,像教小孩说话一样重复一遍,“你们给我服过大量诱发心衰的药,车太颠簸了,会让我心脏不舒服。”
胡杨不耐烦:“你不会忍着点?”
傅声的手搭在小腹上,纤长五指覆住腰带。
“疼可以忍,伤势我阻止不了。”傅声说,“这段时间我做过好几次大手术,每次麻药一过就被你们接出病房,根本没有好好休养过。你再这么用开碰碰车一样的风格开下去,我的五脏六腑吃不吃得消可说不准。”
胡杨咒骂了一句,无可奈何地踩下刹车。
车速慢慢降下来,傅声无视在后视镜中牢牢盯着自己的男人,转头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际看去。
车内难得迎来一阵安静。
隔了一会儿,傅声却主动打破这沉默:
“有时候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们这种人。”
胡杨眼一横:“我们这种人?什么人?”
傅声说:“就是这种明明是奴才,还偏要与有荣焉,以为这样主子就会高看自己一眼的人。”
车内的空气骤然凝结成霜,胡杨满脸的横肉都紧绷起来,握紧了方向盘:
“猫眼!你他.妈——”
男人怒发冲冠,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你等着,我这就找个地方把车停下,给你小子点颜色看看……”
胡杨开始琢磨着在哪里靠边停车,傅声置若罔闻,又开始在小腹上打着圈按揉起来。一路颠簸已让内脏器官不堪重负,傅声腰细,肚子又一点赘肉都没有,胯骨也早就酸疼得不行。
半晌青年隐忍地吐了口气,仿佛忍得辛苦。
“胡杨,有些事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
傅声喉结滚了滚,咽下一声喘息,再开口时嗓音都多了几分涩哑,“政变成功,新党赢了,可这些都和你一个普通人没有关系。当初你自告奋勇审我,所有不留痕迹的重刑在我身上用了个遍也拿我没办法,可血鸽来过别院一趟我就投诚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胡杨一边四处搜寻合适的停车点,一边唾骂道:“滚你大爷的——”
“意味着你根本没用。”傅声轻轻说。
胡杨打方向盘的动作一顿。
前方信号灯跳转为红色,胡杨一脚踩下刹车,车胎尖锐摩擦,在路口将将停下来!
车身因惯性前冲,傅声身子一倾,手痉挛地揪紧外套,几乎将下腹抵得凹陷下去。他忍耐地阖拢苍白的眼睑,却反而勾了勾唇角,偏过头懒懒笑了一声。
他低声说:“你使尽手段,都比不上血鸽造访别院一次。在信鸽看来你早就不堪大用了,斗争时期你或许还能凭着这点狠劲儿上位,可现在新党要做执/政/党,而你既没有守江山的能耐,也不如那些专业的人会打会杀。”
傅声顿了顿:“你跟在信鸽身边,按理说不飞黄腾达也该是人前显贵,可如今你在干什么?你在给一个新党人恨之入骨的家伙当监视员和司机。”
胡杨腮边的肉都硬成了石头,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呼呼地喘着粗气,牙关焊死了似的咬紧。
红灯一秒一秒跳转。
傅声没睁眼,捂着小腹的手稍微松了松,手背上淡青的筋脉在瓷白肌肤下微微滚动。
“或许你现在对着我大喊大叫,让你误以为你比我处境更好,地位更高了。”
傅声幽幽道,“你目光真是短浅得可怕。新党越控制我,越代表他们忌惮我,想要我身上的价值又怕我一不小心真的死了。实话告诉你,我十九岁起在特警局出公差坐的就是这个位置,从来都是新党人让你坐上了驾驶位,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