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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籍有名(123)

作者:三和小渣 阅读记录

栾喻笙嗅进鼻腔,他用面无表情来掩饰无助,一双暗不见光的眼盯着天花板。

而后,他听着护工掀开被子,抬起他嶙峋的臀,将一个垫子塞进他的后腰,另一个垫在他的大腿下方。

喉部带管,侧翻式的换纸(尿)裤的方式容易牵扯管子,护工便增高他的亻本亻立,抬起他的腰和腿,让(臀)部悬空,以方便脱下和包裹纸(尿)裤。

“栾总,我要换了。”护工告知了一声,“如果您有任何感到不适的地方,请您第一时间告诉我。”

呵。

他倒想能用这破败身子感受到不适。

可如今,除了神经痛时的感觉,他连锁骨边沿都触感微弱,唯一存在零星功能的右手也不允他支配,日日夜夜麻得好似压着手臂睡了一宿。

眸光稍移,栾喻笙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中看到了自己寸草不生的小天地,萎(靡)地套着管子垂着,他双(腿)分得很开,被摆成屈辱的姿势。

可他除了接受忍受,别无他法。

护工撕开魔术贴,沉甸甸的纸(尿)裤咚一声坠在床上,更令人作呕的气味张牙舞爪弥漫开来,随着护工的擦拭,他软若无骨的肢体摆荡着,一下又一下。

喉结连连蛄蛹,栾喻笙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将浓酽的屈辱感自我消化。

一切完事后,护工推着小推车出了病房:“栾总,我转告宋夫人三十分钟后进来。”

三十分钟,留给腌臜之臭味消散。

也是他独自浸泡其中的三十分钟。

*

宋蓉枝进屋时,屋内空气已焕然一新,袅袅熏香滋养嗅觉,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小笙。”宋蓉枝把手包放在沙发上,愁眉叹气,“上午是不是没睡好?脸色白成什么样子了!”

“没……”栾喻笙哑声道。

他睡得挺好,归功于那个微妙的美梦。

宋蓉枝瘪嘴,一脸不信,但也没多言,她端起餐车上的一碗糊糊舀来舀去:“妈给你再弄凉一点,别烫着嗓子了。”

护工将医用床摇起大约15°,栾喻笙两眼发黑,脖颈支不住昏沉的脑袋,向侧边倒去,护工早已心里有数了,及时扶稳,静待他的眩晕过去。

五分钟后,栾喻笙涣散的眼眸才重新聚焦。

“来,妈先喂你喝口水。”宋蓉枝把吸管递到栾喻笙嘴边,看着栾喻笙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见了底,又端起小碗,舀一小勺,“小笙啊,来。”

栾喻笙含住勺子,将糊糊渡到口中,卷着舌头慢吞吞下咽,指甲盖大小的一口软烂糊糊,他愣是吞了三次才吞下,糊糊滑至气切口处,他不禁蹙眉。

喉咙有挥之不去的异物感。

医生考虑过给他下胃管,可以避免吞咽造成的不适,可又担心久而久之,喉部肌肉丧失弹性和收缩力。

他本就伤在颈椎,吞咽功能受到了影响,怕是下了胃管,产生依赖性,到时候想恢复吞咽能力都难。

“慢点吃,慢点吃。”宋蓉枝满含心疼,拿湿巾擦拭栾喻笙口周不慎溢出的糊糊渣滓,“这一碗都吃完,瞧你瘦的。小笙啊,等你摘了管子,妈给你好好补补。”

栾喻笙扯唇笑笑,眸色一转,他开口问起:“妈,今早有……来客……吗?”

宋蓉枝垂下眼睫,眨巴眨巴,手下面搅拌糊糊:“晔磊来过,说有业务上的事要问。我看你还睡着,舍不得叫醒你,就让晔磊去问魏清了。”

闻言,栾喻笙上下牙咬合,不露声色地碾磨糊糊,不甘心郁结在他的胸膛。

他重病卧床的数月,栾松让栾晔磊暂时接管了栾氏,这是栾晔磊能将他架空的千载良机。

不过,栾晔磊目前还不足为惧。

他栾喻笙花费了两年才堪堪站稳地位,论成就,论贡献,栾晔磊尚不及他的四分之一。

况且,他还有“王牌”傍身,即,和郑氏中医合作的大健康产业项目,郑茹雅已经说服了郑老,合作已是板上钉钉,只待他病愈复出,开辟新天地。

他素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纵使瘫废不能自理,他也有巩固权势的自信和魄力。

栾氏掌舵者,非他栾喻笙莫属。

他从没在竞争中沦为败者过。

唯有面对印央,任他黔驴技穷,还是输得特别难看。

*

“妈。”栾喻笙迟缓地吞咽着,装作不经意继续问,“还有……其他……人……来吗?

宋蓉枝暗瞥沙发上的手包,里面,装着印央的白色面巾。

她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没把那面巾剪了出出气,或烧了祛祛晦气,而是塞包里还带进了病房。

“上午啊……”宋蓉枝眼神有些闪烁,捏着勺柄,在碗口剐蹭多余的糊糊,含糊其辞,“郑氏中医的郑柳青,郑医生,他呀,好像吧……好像早上来过一趟。”

“他……一人?还是……”倏而,栾喻笙眸色添亮,暗哑的声音好似枯木逢春重获生机,还透出掩不住的期待,“还……有……何医生?”

或许……

今早的美好并非他的白日梦?

印央真的来探望过他?还说了爱他的话?

*

白瓷汤勺磕在碗口,脆生生的一声响。

“……”宋蓉枝翘起的小指抖了一下,羊绒披肩顺着肩胛滑落半寸,她心头愈是难受得紧。

栾喻笙卧床四月有余,他的言谈举止皆一潭死

水,而方才他的那口气……

让宋蓉枝欣慰又无可奈何。

当妈的,日日陪,夜夜陪,随时随刻关心着,也比不过印央露一面;当妈的,好说歹说,说秃噜了嘴皮子,也架不住痴情的儿子自甘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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