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十几天里,发生了钱双玲意想不到的事情。这让她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自尊心,再一次严重受挫了,心里防线彻底地崩溃了。
既然钱双玲这么好打发,刘林森破天荒地给父母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他信里用吹嘘轻蔑的口吻,将钱双玲来京大找他的事情讲了出来,包括当
时自己对待钱双玲的态度,以及被自己拒绝的钱双玲伤心到,连一刻都没有在首都多待,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钱双玲既然是个假老虎,自己完全不需要顾忌她。为了当初给大队支书的那两跪,他说什么也得找回点颜面,狠狠地搓一搓大队支书的锐气,将丢失过的尊严和脸面给捡回来。
刘林森的父母找人念了信后,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刘林森成了英雄,去了京大,他们的感受不深。
可刘林森拒绝了主动送上门的大队支书的女儿,让他们觉得了不得了。
刘林森的父母尾巴翘得高高的,逢人就说起这件事,津津有味、不厌其烦地说完后,还要冲着钱双玲家的方向吐几口口水。
总之,不止整个村子里的人,连附近的人都知道了,大队支书的独养女儿,那个傲气漂亮的钱双玲,一声不响跑到首都去,要和刘林森私定终身,可刘林森不要她,钱双玲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怪不得钱双玲这几天不见人影呢。
还听说,钱双玲从公社卫生所拿走了整整好几套的计生用品。
钱双玲病着的时候,家里人都瞒着她,不将这件丑事捅到她面前去,连脾气火爆的大队支书,也忍着脾气,不冲钱双玲发火。
大队支书这个村子里最受人尊敬的人,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侮辱。别说是自己的闺女做出这么不争气的事情来,就是同村的姑娘做出这种事来,他这个大队支书也面上无光。
可他又不好发作,闺女躺在床上病着呢,瘦了一大圈,大队支书只好蹲在院子里,眯着眼睛,不住地边叹气,边抽着烟,嘴上长满了火泡。
可等钱双玲病一好了,钱双玲母亲拦也拦不住,大队支书抬手狠狠地扇了钱双玲一个响亮的耳光,怒骂道:“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老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怎么养你这个不争气的狗东西!刘林森那心眼不干净的人,你居然想着将身子给他!去首都送给他睡!丢人啊!太丢人了!为了你,我这大队支书都做不成了!……”
扶着墙站起来的钱双玲顿时觉得阵阵眩晕,用两个天雷劈到她的天灵盖来形容也不为过。
钱双玲顾不上捂着疼痛红肿的脸了,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跑去,想要找人问问,村子里有关他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队支书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道:“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往刘家去!要是还和那个刘林森勾搭在一起,就别进家门一步!以后我没你这个闺女!”
大夏天的,钱双玲犹如在冰天雪地里,身子不停地寒颤着,她去找隔壁家的正在念初中的小妹妹。
小妹妹支支吾吾的,一脸的为难,但在钱双玲的追问下,还是将从刘林森父母嘴里传出来的话,讲给了钱双玲听。
钱双玲天崩地裂地回到家里,不敢再外面多待了,连路边的狗,她都觉得在嘲笑自己。
钱双玲趴在炕桌上号啕大哭,大队支书默不作声地抽着烟,母亲轻声地劝她,想要将她送去姥姥家待一段时间,等村子里的风言风语过了,再让哥哥接她回来。
钱双玲猛地抬头,红肿着一双眼睛,嘶哑地说道:“我不去!我就在自个的家里待着,哪也不去,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怕了呢!”
大队支书一拍桌子,厉声说:“你不去也得去!今天晚上,趁路上没人的时候,让你二哥送你走!”
大队支书看钱双玲咬着嘴唇,默默流泪,又惊又怒,觉得烦透了,他摇头,穿上鞋子往屋外走,边用没得商量的语气说,“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哭有什么用!”
钱双玲冲进自己房间里,打开箱子,噼里啪啦地将衣服往床上扔,母亲看她这样,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想任由钱双玲发泄一番。
钱双玲将带去姥姥家的行李收拾后,头发凌乱地坐在床边,由爱转恨,痛恨起了刘林森来。
她没有想到刘林森这么无耻,明明是他先对不起自己,居然将她去首都的事情,给说出来,让大家都笑话她。
刘林森和他家人一定很得意吧,将她这个大队支书的女儿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报了昔日之仇。
可哪里有什么仇?是刘林森和他父亲要给她爸下跪的,是刘林森死皮赖脸地跟在她屁股后头的,是刘林森主动要上门提亲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和她爸可没逼着他们。原来在刘林森心里,她和她爸的拒绝,是在故意折辱他。
所以,刘林森现在了不起了,就要报复她家了。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错,看上了刘林森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冷血东西,自己的父亲都要辞去大队支书的职务了,母亲和哥哥连门都不敢出了。
越想钱双玲越恨自己,这对自己的恨意超过了对刘林森这个始作俑者的恨意。
钱双玲猛地站起来,用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快步走过去,将房门一关。
夜晚降临,钱双玲家的正屋里,炕桌上摆着今天的晚饭,烘土豆,咸菜丝,凉拌柿子,黄瓜炒鸡蛋。
钱双玲母亲手里拿着个土豆,闷闷地说:“她爹,要不要给双玲送点饭进去。”
大队支书鼻子一哼,生气道:“爱吃不吃!惯的她!等会赶路,给她带个鸡蛋和白面馍,饿了她个子就会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