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林森今天还人模狗样的,大队支书看了一眼他手上特意露出来的石英手表,轻哼一声,偏过头去。
谁知道这手表是怎么来的?就刘林森,能自己买得起手表?他全家家当买了也买不起。
见父亲连看也不看自己的对象,钱双玲急了,连忙再叫了一声,“爸。”
大队支书终于转过头来,他一看闺女和刘林森,不用两人开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不然就凭刘林森是村子里的后生,他至少也得说几句客气话,闲聊几句。
头是转过来了,但大队支书的脸色非常不好,阴沉得都可以滴出水来了,他嘴唇抿得紧紧地。
钱双玲有些害怕地看着父亲,不敢说话。
刘林森将糕点和白酒放在炕桌上,两腿并拢,朝大队支书伸出了手,说道:“大队支书,我刘林森今天来什么拜访您来了。”
大队支书咂咂嘴,扭过脸去,冷哼说,“什么玩意。乡下人不爱握手!”
刘林森讪讪地将手收回去,钱双玲鼓起勇气,嘀咕道:“爸,你上次跟县里的领导握手握个不停呢。”
亲闺女给亲爹拆台,大队支书脸色更阴沉了。
对于刘林森心痛到滴血花不少钱买来的上档次的礼物,大队支书看也没看一眼。
刘林森到底在县城待了一阵子,更圆滑了。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烟来,递了一支给大队支书,恭恭敬敬地说道:“叔,这是大前门,你换个口味尝尝,纺织厂里的老师傅和领导都爱抽这种烟。”
这包大前门在刘林森兜里都快放了四个月了,可看起来跟新买来的一样,每当忍不住的时候,刘林森就将这包烟放在鼻子上,使劲地吸,缓缓瘾头。
这包烟可是他用来装门面的重要道具,今天终于要忍痛拆开了。
大队支书的眼睛动了动,将目光移到刘林森递过来的那支烟上,他看了一脸羞愤的闺女的一眼,最后还是将烟接了过来。
不过他没有含在嘴里,点火抽上,而是拿着手里。
一脸欣喜划着火柴,准备给大队支书点上的刘林森干笑着,一挥手,将手里的火柴给灭掉。
刘林森进门之前,认为自己怎么说,也在县里的大厂子混了不短时间,不把钱双玲父亲这个管着一亩三分地的大队支书放在眼里。
他的腰虽然是先弯了下来,可心里是不服气的,把这当作为了前途必要的牺牲。
可这会,钱双玲父亲区区几个动作,就把自己的心火给熄灭了,刘林森的腰情不自禁地弯得更低了。
先前想到要哄骗大队支书的话,张了张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堵住了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钱双玲站在背后,伸出手,扯了扯刘林森的衣角,让他赶紧说话。
良久,刘林森扯了扯嘴角,语气艰涩地说,“叔,我要转正了。”
大队支书那张黝黑严苛的脸,完全没有闺女找到个金龟婿的欢喜。
他不咸不淡地“哦”了声,轻飘飘地看了刘林森一眼,说:“叔恭喜你。”
刘林森吞了吞口气,再次说道:“叔,纺织厂的领导很看重我。我和厂长打过球……”
好像这样说,就能给自己增加一点信心和勇气。
大队支书做出来个挖耳朵的动作,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林森嗫了嗫嘴,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在大队支书这里的待遇,比村子里的二流子还不如,起码大队支书心情好的时候,会对笑呵呵地对二流子说,又到哪里耍去?今天吃饱饭了吗?
怎么说他也是县纺织厂的一名临时工啊,怎么也比村子里的泥腿子强?刘林森不解且愤恨。
大队支书见他这怂样,没有了耐心,他扶着炕桌站起来,穿上厚重的棉鞋,说:“要是没事,你就回去吧,我也要出门到处逛逛了,没空招待你。”
一直不出声的钱双玲忍不住了,她眼睛一闭,大声说道:“爸!林森他今天来,是有正事跟”你说的,你再给他一点时间!”
大队支书也不急着出门了,他背着手,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盯着刘林森,沉声说道:“什么事?快说!”
在大队支书震声之下,刘林森双腿一软,不知怎么地就要直直往地上跪去。
钱双玲捂嘴惊呼,“林森!”
可来不及阻止,刘林森,她的对象,已经变成了她的梦中白马王子的人,“扑通”跪了个结结实实,又向别人行了大礼。
这个别人哪怕是她亲爹,可钱双玲还是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刘林森好像太容易没骨气了,在她爸面前,一点没有那种在她面前从容不迫,指点江山的气度。
钱双玲赶紧走过去,拉着他的手,着急说,“林森,快点起来。”
刘林森
摇头不肯,“不,我不起来,双玲你爸今天不同意,我就不起来!”
跪都跪了,怎么也得跪得有价值,他目光恳切地注视着钱双玲的父亲,嘴唇颤抖着说:“我喜欢双玲,今天是来向您提亲的。”
大队支书轻蔑地看着他,哼笑一声,“提亲?你在说什么大话呢,你家什么条件?我会把闺女嫁给你,让她吃苦头!”
刘林森再次重复道:“叔,我下个月就要转正了,我会对双玲好的!”
钱双玲也开口帮忙说话,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大队支书,含着眼泪说:“爸,你就答应了吧,林森说的都是真的。”
大队支书经验老道,嗤笑一声,吸了两口水烟,吐着烟圈说:“那就等转正了再说,反正就下个月的事,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