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沛锡独自在家等了两天,亲生父母那边没有按期来接自己,他对那对素未谋面的父母起了防范之心,于是将养母的骨灰装进一个木匣子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死人的骨灰。
那位许阿姨知道后,很是生气,黄娟子和许父明明答应地好好的,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再老实木讷不过的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居然让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呆了好几天!
许阿姨直接带着许沛锡杀回了何家村。
面对怒气冲冲的许阿姨,许父和黄娟子低着头,一个劲地解释、道歉。
许阿姨一走,黄娟子对着许沛锡呆木一笑,尴尬地说:“你走路走累了吧,坐下吧,妈给倒碗水喝,你叫……”
许沛锡淡淡地说:“许沛锡。”
没存在感的许父这时开口说,“这名字不好,一听就不像我们家的人,改了吧,改成建字辈,就用当初起的名字,许建志。”
许沛锡一听原本还有几分期待的心顿时凉了个通透,他们不问他养母最后的情况,安慰他几句,不关心他刚刚丧母的心情。
一开口就是让他改名,完全抛弃过去,要是他姓许,还要改姓呢。
许沛锡做不到,别说养母将他当作亲生的孩子对待,这些年没有亏待他一点,就是养母对他冷冷淡淡,吃了她十几年的饭,就是养条狗也该养熟了,会对着喂饭的人摇摇尾巴。
养母最后时间还在为他操心,他亲耳听到,养母对许阿姨说,她后悔了,后悔不该去省城治病,要是将钱全留下来,让他以后成家立业多好。
许沛锡做不到换了养母用心取名字,哪怕养母和许阿姨叮嘱过他知道多少次,让他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不要闹脾气,要听他们的话,多忍忍。
许沛锡和许父第一次见面就起了冲突,在许沛锡背着自己的东西跑出家门后,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后,许父妥协了,让其他儿子将许沛锡找回来,这名字不改了。
回到乡下的许沛锡第一次试着下地干活,好在他有力气,尽管掌握不住多少技巧,要比别人多出几分力气,但整体上能拿到八个工分,许父和黄娟子私底下算了一遍,这个小儿子也不算吃白饭,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口粮挣出来。
许沛锡看起来适应良好,和三哥睡一个房间,没有了其他娱乐,天一黑就睡觉,天一亮就起来干活,没有抱怨一句。
但许沛锡觉得自己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的,和几个哥哥话都说不到一起去,他们只会聊姑娘、抓鱼、打架、打牌……
只有去县里上学的时候,许沛锡才觉得能喘口气。因为天一黑,黄娟子连煤油灯都不准点,觉得费灯油,尽管考试成绩暂时没有落后,但许沛锡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第二名赶上。
他只能抓紧一切空隙时间,第一次偷懒去看书的时候,还暗自脸红了,被大哥发现了,骂了自己一顿,慢慢地他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即将初中毕业时,许沛锡准备踌躇满志地考市里的高中,离这个家远一点,养母留给他的那笔钱,他省着点,也够在市里花几年。
谁知道还没有报考,许父就说了,“阿锡,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该回来专心干活了。”
黄娟子也说,“阿锡,家里就你读书最多,享的福最多,你也该知足了,别再下去啦。你爸身体不好,你大哥刚娶了媳妇,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家里有多了一个吃饭的人,家里供不了你上高中。”
许沛锡冷着一张脸,心想,许父身体不好该怪谁?他们可是将他卖了两百块和一百斤的大米!这些米让许父酿酒喝了,两百块也全让他浪费在烟酒上面了。
这件事养母没有告诉他,归家后,也没有一个跟他说清楚,他还以为许父和黄娟子还真是慈父慈母心肠,为了他的前途,将他送给城里人养呢!
要不是那一天,学校比平时放假要早两节课,他提前回到家里,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听到黄娟子声音悲切地说:“都怪你,要不是你为了两百块和一百斤大米将孩子送走,如今他也不会不跟我们亲。”
接着许父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没办法都是为了孩子呀。那个女人一下子就能拿出两百块和一百斤大米,家里有钱有粮。而且许家小妹说,她这个朋友没有其他亲人,以后她的一切不都是我们儿子的嘛。只可惜她病死了,钱也治病花光了。”
许沛锡想起当时听到的话,眼睛通红,大声吼道:“不用你们供!我阿妈给我留有上高中的钱!”
许沛锡为这次的冲动付出了代价。
许父和黄娟子对视一眼,叹气说道:“阿锡你不早说钱的事。”
许沛锡马上后悔了,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不能改了,他敏锐地宣布说,“这钱是让我读书用的。”
黄娟子撇撇嘴说:“读书有什么用,你是农村户口,也参加不了招工。”
黄娟子对这个一清二楚,当初许家小妹跟她说,许沛锡要回来,她是万般不愿意。
许沛锡回来后,她多了一个负担,要给他弄婚房、娶老婆。
她腆着脸问,难道这个养母不能让许沛锡参加城里的招工吗?
许家小妹告诉她了,要满十六岁和城里户口才可以参加招工。
许芳珊也不是没想过,但又要改年纪,又要给许沛锡弄招工名额,她手里的钱根本不够。
许父洗了一口土烟,吐着眼圈说:“阿锡,你将这笔钱让出来,看有多少,我和你妈直接送你们几个去学技术,这才算将这笔钱用到正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