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瑚从他身边走过,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申明瑚的衣角就在他眼前飘过,许沛锡连忙屏息敛神,呼吸都暂停了一下。
直到申明瑚走进透出一片光影的宿舍楼大门,许沛锡才蹑手蹑脚地从灌树丛里走出来。
旁边的男同学瞄了他一眼,嘀咕道:“不会又是一个偷偷跑来看申明瑚的校友吧。这些人可真是的,不知道人家有对象的嘛,还……”
许沛锡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男同学连忙噤声,许沛锡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回头望了一眼女生宿舍楼大门,就快步离开了。
晚上九点,京大操场上还有不少人,不止是本校的学生,还有一些教师职工以及家属,他们三三两两地散着步,学生呢,则绕着四百米跑道进行夜跑。
四周的楼房灯光摇曳,风中传来了宿舍楼里面的嘈杂声,迷蒙凄清的月光直撒而下。
跑着差点撞到人的许沛锡才停了下来,跟人道完歉后,他抬眼一看,发现自己原来是跑到操场上了。
他走到灯光最暗之处,漫无目的地走着。
爱着申明瑚的那颗心在胸膛和后背之间那一片狭窄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着,似乎是要满怀憎恨地撕裂开禁锢自己的躯壳。
许沛锡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低下头,眼睛黑沉沉地凝视着地面。
他第一次真正地退缩了,想要放弃自己想要的。
许沛锡忽地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皎白高洁的月亮。
他配不上申明瑚,连对申明瑚说出喜欢的资格都没有,面对申明瑚,连京大学生这个身份也拿不出手。
用世俗的眼光来看,这可是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标签了,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不仅一无所有,他的家庭还会在后面拼命地拽着他往后退。
他有什么比得上周念淮的,有什么可以给申明瑚的,周念淮的起点就是他孜孜以求的终点了。申明瑚要是跟他在一起,那就是在原地踏步。
许沛锡自嘲的笑了笑,最关键的是,申明瑚喜欢周念淮。一想起这个,他心脏就剧痛。
那天在申明瑚家里,他看得最多的就是申明瑚家摆出来的相框。
有父母的,有亲人的,有朋友的,有战友……无疑申明瑚的家庭很温馨,一家子都是热爱生活的人,要不然不会拍下这么多的照片,还洗了出来,用相框装起来。
申明瑚一岁,周念淮就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从1岁到19岁,两人相互陪伴着长大。
每一张两人的合照上,申明瑚都笑得阳光明媚,笑得毫不遮掩,露出了一口珠白的牙齿。
他怎么比得过?论物质,论感情,他都是个彻彻底底的输家,在申明瑚的追求者之中,他连入选的资格都不够吧。
周念淮完全没有必要吃醋,论两人在申明瑚心中的份量,在朋友同学这一列,申明瑚也得说了好几个人,才想到他。
而且,申明瑚身在那样显赫的家庭了,却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精致主义者,真诚待人,富有同情心。她注定是生活在灿烂阳光底下的人,他这个道德底线低的人,不应该成为她的朋友,应该远离她。
他也不想申明瑚因为他和周念淮吵架,不想申明瑚不开心。
他喜欢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光明的前途,美满的爱情,真心的朋友,什么都不缺,样样俱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感情埋在心里,祝福她,亲手扫除掉影响她美好爱情的障碍。
许沛锡极其悲哀地想道,他收回仰望月亮的目光,想通了,也想明白了。
他突然狂奔到跑道上,边跑边扯开嗓子喊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室友一推开寝室的门,就飞快兴奋地说道:“哎,你们听说了嘛,有一帮同学在操场上背着李白的《将进酒》,那气势,有点像几十年前记录在课本上的京大学子摇旗呐喊的那一幕。很多人都去看热
闹了,还加入进来。”
其他人纷纷眼睛一亮,站了起来:“那我也得去看看,如此壮举怎么不能没有我!”
“哎,我也去!等等我。”
……
穿鞋的穿鞋,扎头发的扎头发,就连刚回来的那个室友,也要跟着出去了。
一个室友拍了拍申明瑚床位的挡板,问道:“小明,你去不去?”
申明瑚翻看着小姨从国外捎回来的世界地理杂志,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不去。”
外面风这么大,她才不想吹风呢,她才刚洗了脸,换好了睡衣。
“那我们走了。”室友收回手,说道。
申明瑚手一顿,猛地将杂志放下,兴冲冲地说道:“我也去!”
话音还没有落地,她就双手抓住床栏杆,从上面跳下来。
室友连忙走过来,将手递给她,担忧地说道:“小明,你慢点。”
申明瑚搭着室友的手,蹦跳到自己的拖鞋上面,摇头说道:“慢不了,我可是摄影社的副社长,身上有宣传学校和记录校园事件的义务,我得去拍几张照片,交上去。”
申明瑚说完,就一边穿鞋,一边抓起披风和相机,跟在室友后面,急匆匆往操场上赶。
操场上到全部灯光都打开了,好几百人,有白发苍苍拄着拐棍的,有跌跌撞撞还没有大人小腿高的孩子,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在跑道上,边走边齐声背诵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杯莫停……”
连话都没能说明白的小孩子,手舞足蹈,学着家长含含糊糊又清脆地吐好几个词来,“我!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