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夜观星象,仍如先前所示那般未明,不过代表贺公子的天狼星倒愈发明亮,他是了知宿命之人,早已置生死度外。
凉风吹起南宫雅的发丝,额间的新月若隐若现,她心如明镜,又怎会不懂命轮,她绝不悲观,亦不曾太过积极,是以目色淡然地应了声,过后问道:“父亲,大姐该如何处置。”
话毕,她微微迟疑,南宫叶其实一直很宠溺自己。
峡谷里的云雾涌动,南宫傲无风的眼眸微泛水波:“无论叶儿做何,她终是你的亲人。”
“是,女儿明白,请父亲放心,母亲那里我自会解决。”
“我不舍昱儿才会一直放任他,可是你看,事到如今终要父子相残,这便是冤冤相报,因此暗影阁一直做的事是多么伟大,你可明白?”
“嗯,”南宫雅回了个明净的笑。
纵然她并非南宫傲之女也背负着使命,却因她毕竟成为她其女,而令这使命变得更沉重。她其实一度厌烦,总活得肆意妄为,而今,却好似明白了什么。
云雾渐渐散去,谷底如若桃源般的景象现于二人眼前。归去落在南宫傲肩上,漆黑的眼珠子如同河底的黑晶石,静默地凝视着。
在黑圈即将消散时,南宫雅却猛然唤了声:“父亲。”
急促的呼喊令黑纹的闪动平息,南宫傲回头冲她和善一笑:“雅儿,我们会再度相逢,”言毕便消失于悬崖边。
冷冽的寒风将树叶吹尽,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朝天际矗立。南宫雅只着一件薄纱衣亦不曾感觉到凉意,她平静地注视着谷底。
手心如月莲花状,隔着结界,林言与轩辕明夕的身影跃然于眼眸,目光好似漾开波纹的湖面,她攥着手心,微微喃着:“我总有时间等你......”
一滴心血闪着淡淡红光浸入额头,轩辕明夕察觉到异样,可他正竭力维持结界,无暇顾及其它。
结界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死影在上方若隐若现。林言幻化出浮梦碧箩撑着,眼角的余光却未离开过身旁的倩影。
玥儿捡起地上的莫干剑,一手提着它,一手握着南宫昱的掌心,从容不迫道:“昱哥哥,结界即将破开,二哥正耗费内力,我们不能再拖了。”
“不,”伴随着急促的咆哮,南宫昱别过头,紧着牙闷闷地从嘴里挤出话来:“玥儿,你别说了,我即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用你祭剑。”
“昱哥哥,若你战死,我还能独活吗?”
月心剑晃动得愈发厉害,轩辕明夕脖子上的青筋尽起,在与南宫傲的对抗中已渐渐趋于下风。
林言凝着浮梦碧箩,目光紧跟着二人,她知道自己该奔过去握着南宫昱的手将莫干剑插进玥儿胸口,可她此刻与南宫昱一样像个懦夫,好似被千斤巨石压住,动不了,也说不出。
眼尾通红,南宫昱嘴角抽搐着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蹲在地上抱着头,细削的指节上泛着狰狞。
玥儿往上空瞥了眼,蹲着身好言安抚:“昱哥哥,只有我死才会有生的希望,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可你想想中土上千万的黎明百姓,难道你要眼睁睁看他们血流成河吗?况且就算你不动手,我照样也不能活命。”
南宫昱死死地抱着她,嘴唇发青:“你要我如何下得去手?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弄疼你半分,玥儿!”
玥儿推了好几次才将二人分开,捧起他的脸在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生命终有时,昱哥哥,我死而无怨。”
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林言好似被掏空,轻若流云,她脑袋嗡嗡地终于迈开步子朝二人走去。
玥儿凝视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从容:“言儿,来吧。”
此时,一束金光将结界撕开道口子,旋即便有离殇花的腥味飘来,轩辕明夕结了新的结界将三人护住,自己孤身与死影缠斗。
玥儿将南宫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笑意柔柔:“夫君,父亲快来了。”
“父亲,哈哈哈......”
南宫昱笑得满嘴是血,泣泪的离别他早做好打算,可临时却触目皆痛。剑身仍不住地抖动,而后照旧“哐当”一声,莫干剑再次落地,他抱着玥儿哭得椎心泣血:“不,玥儿,我下不了手,我怎么能亲手杀了你,不!”
月心剑的白光缠绕着死影,轩辕明夕不敢做任何分心,尽管玥儿此前曾嘱咐过他,若南宫昱无法下手一定要帮忙,可他面对这一场离别始终一言未发,因为他清楚林言会去做。
低头,迷糊的视线里是一对难分难解的亡命鸳鸯,林言哆嗦着手将莫干剑捡起,熟悉的,眼前飘过自
己刚来这里的模样,威风凛凛的剑身,浑身浸凉。
此刻她好似与莫干剑一体,瞳孔发白地将剑递给玥儿,并直勾勾地看着她第三度将剑塞入南宫昱手中,照旧对准自己心口,梨涡淌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满含笑意。
心底不断呼唤着玥儿的名字,不要她离开,不要她这样,可林言好似失了魂,也已变哑。
月心罩有破裂之迹象,她双目死寂,站在南宫昱身后深深凝视着玥儿,心中有如刀割,又若凌冽冬日的寒风冰川刺骨,血腥之气在口腔疯狂蔓延。
好似一根琴弦终于断掉,发出难听的嘶哑之声,林言双眼一闭,将南宫昱朝向用力一推,亲手将莫干剑深深刺进玥儿心口。
夕岚的裙摆瞬间绽开大朵妖异的红,莫干剑浑身散发着幽蓝之光,一如书神给她看过的场面,原来,她什么都没改变!
林言跌坐在地上,目光紧紧拽着发白的小脸。她一心想为玥儿改命,最终却亲手送她离去,原来她存在的意义竟是成全玥儿从容赴死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