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迟看向裴烟回,轻声对吴染说:“抱歉吴医生,稍等一下。”
随后她走向沙发,坐到裴烟回身边,侧头说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傅迟重新站在吴染面前,后者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以及一个U盘,一并交给她。
“根据医患签署的隐私条约,就诊内容原本是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但是,”吴染话音顿了顿,轻轻瞥一眼裴泠初,“裴小姐说,这些内容,仅对你一人公开,U盘里是每一次治疗的录制视频。”
“所以,”她又把东西往傅迟面前递了递,“看一下吧。”
傅迟定定看着面前的东西,心脏不断缩紧又胀大,缓慢抬起手,接过来。
吴染忽地勾起一抹笑,语气似嘲讽又似落寞:“你的存在对她来讲,既像是毒药,又像是解药。”
这之后的话,已经超出医生和患者的距离了,像是在替裴泠初打抱不平。
“她很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加喜欢你,所以,别再离开了,她很需要你*。”
吴染给她留下一个手机号,说后续有事情可以找她询问。
离开病房时,她似乎瞧见一个黑发女孩匆匆从门口跑开,她没在意,大概是路过吧。
傅迟眸色很深,静静看着躺在手心里的U盘,冰凉的温度不断刺激着她掌心。
盯了好一会儿,最终好好安置在包里,她坐在看守椅上,一页页翻看诊断记录,包括从一开始的心理评估表,她都一字不落地看进眼中。
每一张纸上都落满大大小小的泪珠,湿了,又干了,一块一块皱巴巴的。
临近晚上八点,裴泠初还没醒,傅迟按按眉心,眉头拧下,随后肿着一双眼睛,去扶裴烟回,嗓子沙哑,低声说:“母亲,我送你回家吧,晚上我守在这里。”
裴烟回不为所动,却也是满脸疲倦,“你去送我,那小初呢?”
“我,我尽量很快赶回来。”
傅迟面露难色,说得也万般艰难。
正是特殊时期,除了家人,谁也不能信,就算当初裴泠初在裴烟回出事后,费尽心思扒出裴家嫡系与灰色地带的不正当交易,以及偷税漏税的账单,但证据太少,没办法把她们送进去,只是暂时压制住。
如今裴泠初出事,消息早就传遍了,她们要是想趁机做什么,现在正是好时机。
裴烟回拂开她的手,神情冷冷的,“不用送我,今天晚上我也在这里待着,你一个人总归忙不过来。”
傅迟张张嘴,看着裴烟回,欲言又止,最终应一声:“嗯。”
只有她们两个人,仿若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母亲,你去床上休息吧,已经很晚了。”傅迟牵着她,慢慢往另一张床边走,走得很缓慢,裴烟回声音放得极轻,问她:“小瑾知道这件事了吗?她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没有,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消息大概还没有传到国外,或许她还不知道,我也没给她打电话……”
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母亲,小迟……”
两人动作均是一顿,迅速转头看过去,对上她视线那刻,傅迟眼眶一热,眼泪瞬间涌出,喉间哽得厉害,张开的唇瓣微微颤动,怔怔喊道:“姐姐……”
裴泠初终于醒了。
她着急,却又要慢下脚步,带着裴烟回绕过床尾,来到裴泠初床前。
傅迟拉着裴烟回,让她摸到没有扎针的那只手,她自己探身去瞧裴泠初,目光不断流连在她窄瘦小小的脸庞上,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全身肌肉绷紧。
裴泠初刚醒,而且还有脑震荡,对声音很敏感,不能吓到她。
“小迟。”裴泠初许久没喝水,话音粘连在一起,傅迟见她作势要坐起来,心头一跳,连忙制止住,气音说:“姐姐,你先别动,我去喊医生。”
过于激动,都忘了人醒过来要先去叫医生。
看一眼母亲,傅迟转头跑出去喊人。
经医生一番检查过后,没什么大碍,最近好好休息,避免剧烈活动以及用脑,并开了止痛药和止吐药,脑震荡要慢慢恢复,定期复查。
没什么事,均是呼出一口气,悬起来的心脏落回肚子里。
傅迟帮她把病床调高,又调整下枕头,让她舒服靠着,满眼疼惜看着她,说话很轻:“这样可以吗?”
然而裴泠初却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直勾勾盯着她看,傅迟察觉到不对劲,立马紧张起来,“你不舒服吗?头疼吗?还是想吐?”
但是她还是不说话,反而笑起来,急得傅迟立马又要出去喊医生。
就在这时,裴泠初忽然撑了撑身体,朝她倾斜过来,傅迟目不转睛看着她,看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唇瓣上蓦然传来软软的触感,傅迟心头猛地悸动一跳,下意识抿唇,又蹭了蹭她的嘴巴。
余光瞟见母亲就在旁边,还一脸担忧凝神,傅迟心里跟打鼓似的,耳尖热起来。
怎么一醒来就亲她啊。
然而下一秒,裴泠初一开口,她飘飘然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这次一睁开眼,你怎么没有消失?”
“我还在做梦吗?是幻觉吗?”
裴泠初神情恍若孩童,声音疑惑不已地问。
傅迟身体一僵,连嘴唇都僵硬,她稍稍偏开头,躲开她的亲吻。
一滴泪忽然溅落在裴泠初手背上,裴泠初眼皮忽地颤了颤,垂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液体,迷茫眨眨眼。
“不是,不是梦,我是真的,我是傅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