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低嗓子,幽幽道:“你说,我要不要和小瑾说话?”
傅迟伸手捂住她的嘴,脑袋埋在她肩上低低抽泣起来,泪水此刻仿佛成了洪水,裴泠初的肩膀成了堤坝。
傅迟这次是真哭了。
裴泠初动作一顿,理智瞬间回归。
“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姐姐,求你,别说话,别让她进来。”
泪珠砸落,傅迟鼻息滚烫,气若游丝。
“我不要了,我不想继续了,你松开我,我不要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错了,我不该在厨房那样对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站在阳光底下,被羞辱,被耻笑。
好不安全,太不安全了。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令人恐惧。
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会发生这样类似于情侣之间称之为“情。趣”的东西。
如果她们是,她可以,不讨厌,她可以反抗,裴泠初压制她,这叫墙纸爱。
可她们不是,那对她来讲,这就是控制。
是她先逾矩了,可裴泠初太过分了。
她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不该是这样的。
她忽然感觉自己喜欢得好卑微,她把自己放置在很低的位置上,努力仰头,去看身居高位的人,就为了一点她或许会喜欢自己的希望。
这场美梦,美好到,变成了噩梦。
她没有那么坚强,压抑已久的情愫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需要时间想一下。
傅迟从她怀里挣扎起来,动作幅度很大,也不管会不会摔下去,一个劲推她肩膀,小腿垂下来,抵住她的小腿用力挣脱。
裴泠初连忙抽出手,双手并用抱住她,眉间一片阴云,气音低喊:“再乱动就要掉下去了。”
傅迟不管,不听她说话,胡乱晃着身体,上身往后倒,身体往下压,蹬她的小腿,“松开我,你松开我。”
眼泪水流似的,从眼尾涌出来。
“你别碰我!”
裴泠初脑中嗡一下,耳鸣瞬间充斥整个世界,有一把锤子重重砸下来,将她的安全感砸个稀巴烂。
而她自己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针,一下下扎在自己心脏上。
仍处在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在血管里凝结成血柱。
傅迟猛一推她,裴泠初抓不住,她弓着身体,直接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哼声。
“小迟,我……”
裴泠初丢了魂,唇瓣颤抖,双腿仿佛被固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傅迟一边抽气,一边往下扯睡裙,光脚往浴室里跑,砰一声,很用力关上门。
裴温瑾仍在门外喊叫,问她发生什么了,能不能进来。
整个世界好似罩上一层薄膜。
裴泠初耳中灌满了自己的呼吸,自己钝钝的心跳,她怔怔低头,看向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
好疼,浑身上下都在泛疼,那种从骨缝中蔓延出来的疼,生长出一只只手。
正拿着刀子剜心脏,剔骨肉。
眼前一阵眩晕,世界天崩地裂,脚下的世界变成海绵,她踩一脚就要陷下去。
抓着她,不断往下拽,不断下陷。
裴泠初摔在地上,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她喘不上气,垂头,定定盯着白绒绒的地毯。
变成老虎,一口吃掉她算了。
好难受。
可身体里却堵着一个木塞,将她的情绪也堵得死死的,她似乎感知不到世界,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牙齿无意识咬上嘴唇,手指哆嗦着抚上大腿内侧,用力掐紧。
好像只有疼痛还能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有实体的,不止是一个灵魂飘在空中。
她咬在唇内侧,这样没有人会发现,她掐在大腿根,没人会看见。
傅迟……
裴泠初唇角抽动下,肌肉僵硬,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弧度。
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期望她会来给自己上药,来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疼痛让她长出腿脚,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没开门,缓和好呼吸,又咽了几下口水,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小瑾,小迟没在我屋里,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门外安静片刻,裴温瑾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歉意。
“姐姐,我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哈,那你知道傅迟去哪里了吗?她不在家里,总不能大晚上出去吧?”
裴泠初扣紧手心,呼吸微颤,咽下喉咙,温声说:“应该没出去,你如果还不想睡觉,要不要去负一层找一下,说不定她在游泳池那里。”
“嗷,好,那我先下去了,姐姐晚安。”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暗下来,她静静走到床边,把傅迟的睡袍拾起来,叠好,放在床尾。
卧室变成牢笼,她有点想逃出去,但最后还是坐在书桌前,盯着空白的日记本,无意识中,捏着笔写下日期,天气。
又写下一行小字:
小狗猪。
她瞳孔一缩,突然暴躁起来,用力在那三个字上划,墨水溅了满页,弄脏她洁白的睡袍,面目狰狞。
裴泠初又突然安静下来,手腕一翻,将日记本甩下桌,砰咚一声,不知道落到哪个角落,钢笔在桌面上翻滚,发出轱辘轱辘声,似有爪子在心里挠,她手一抬,笔也甩下桌。
脚尖在地上一推,椅子转个圈,朝向窗帘。
睡觉时,裴泠初为了保持屋内完全的黑暗,都会把窗帘拉上,一条缝都不露,此刻她却大大方方敞开,靠着椅背,双眼无神,盯着漆黑不见星星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