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的魂魄,渡你归来。”
璃低着头:“王说,世间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了。他记得你的眼神,你的声音,你皱眉的样子,你坚强的模样……所以,如果连他都无法让你回来,这世上便再无人能做到。”
时幼指尖发凉,胸腔里像被硬生生凿开一道裂缝,冷风灌进去,疼得她直不起身。
璃继续说了下去:“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花了两年时间,将自己的骨血一点一点炼进你的身体里,又把自己的全部修为灌入了你的躯壳,用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重塑了一个完好无缺的你,能蹦能跳的你,他记忆中的你……你现在的心跳,是他的,血,是他的,连魂魄,也是他的。”
“所以你回来了。”璃红着眼,“可他……他已经没了任何修为,如今,他只是个凡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凡人。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你啊……”
璃看着时幼,眼里满是心疼:“时幼,你知道他渡完魂后,从那屋子里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只是问,那白眼狼醒了没。”璃苦笑一声。
璃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是刺入时幼心口的刀。
时幼想起这些天玄霁王的变化,想起他会疲惫,会沉沉睡去,想起他曾经是不眠不休,不生病不疲倦的……
她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声音哑得不像话:“他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璃红着眼眶:“他说,
他不想让你带着愧疚活着。可我总觉得,还有些旁的原因,他不肯说。”
时幼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玄霁王,你怎么能这么傻!
有风拂起她的衣摆,却拂不散她胸腔里翻涌的巨浪。她抬头望向夜空,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变得模糊了,天旋地转。
她当初那样做,不是为了让他好好活着吗?她拼了命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拼了命不想消耗他的寿元。可现在呢?
她以为自己已不再欠他,可原来,她欠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她不在的时候,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能让他玄霁王,甘愿付出一切到这个地步?!
时幼只觉得满脑子混乱得不行,像是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交错吵嚷,嘈杂得让她快要发疯。她甚至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步,才被璃扶住。
“璃,”时幼的手都在抖,“有没有办法,能让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璃眼神复杂,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时幼,你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以为,王会做一件连后果都没想清楚的事吗?”
“你若真想帮他,你现在,最该想的是,这份情,你要如何报答他。”
时幼眼底浮起一种濒临崩溃的慌乱,整个人近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几乎语无伦次:“不行,不对,他既然能,能把我换回来,那一定,我一定也有办法能换回他,对不对?”
她忽然攥紧璃的手,急促道:“我们去找,我们现在就去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这就去——”
“你还想去哪?”
冷不防的,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璃的脸色变了,倏地闭上嘴,连看都不敢看时幼。
时幼全身一僵,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她猛地转身,便看到不远处的玄霁王。
他倚在一颗青檀树旁,侧头望着她,眼神沉得望不见底。哪怕月色柔和,洒在他身上,却也掩不住他浑身那股子逼人的冷意。
时幼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他是何时来的?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玄霁王站在青檀树下,树荫半掩着他的脸:
“怎么?又要离开本王了?”
时幼心口一缩,立刻走过去,仰头看着他:“璃说的是真的么?”
玄霁王伸手,充满警告地指了指璃,又反问时幼:“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时幼强迫自己不去听他声音里的冷漠,“我一定会找到办法——”
“找到办法?”玄霁王声音透着莫名的阴寒,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先前的温存,“怎么,你,是觉得本王没了修为,没了力量,就比以前更没用了?”
“嗯?是嫌弃本王了?是觉得本王不够强大了,像当年那般护不住你,所以你又要走了?”
时幼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会这么想?他怎么能这么想?!
时幼连声音都发颤:“你这些想法到底从何而来?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满心都是心疼,他到底有多不信她?又到底有多害怕,才会把她的每一个决定,都看作是离开的征兆?
玄霁王斜睨了璃一眼,下一瞬,手一伸,直接将时幼扛了起来,往鬼极殿的方向走去。
时幼惊了一下:“玄霁王,你做什么?”
玄霁王不语,一路沉着脸,走进鬼极殿,一脚踹开一扇沉重的黑色大门,将她扔进房内榻上,反手关门,手掌一抬,门上瞬间落下了一道锁。门外隐隐传来鬼仆的惊呼,可谁敢进来?谁敢拦他?
时幼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自己关起来,正要起身,抬头对上的,是玄霁王充满怒气的眼神。
“你不就是觉得,本王护不住你吗?所以你宁可选尉迟风游,都不选本王站在你身边,不是吗?”
他的眼睛盯着她,死死地,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不就是因为你觉得本王身后拖着整个鬼域,你觉得我这尊王,束缚太多,没办法站在你身边吗?你可真狠啊,你成功了。这就是你换来的结果,现在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