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立于龙背之上,冷漠开口:“天道,如今,你变成自己口中的瑕疵了,这种感觉,你可喜欢?”
天道的影子们猛
地一颤。
时幼低声笑了一下:“你靠着圣瞳操控世人,以这种手段才顺势成为天道。现在,你唯一的手段也被我毁了……”
“现在的你,还能拿什么当神?”
这话似乎触怒了天道,它是神,是天,是世界的统治者,它的神权,怎么可能被一个凡人颠覆?
那些神影齐齐怒吼起来,它们怒吼,它们咆哮,它们不甘心!
这一刻,整个天穹都在震颤。
那些原本被鬼气污染的神影,忽然疯狂地朝一个方向汇聚。
扭曲,融合,重塑,最终化作了一道庞大的影子——
一尊拔地而起,直冲天穹,遮天蔽日的黑色人形。
它没有五官,没有面目,只有无尽的黑暗,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怨恨、愤怒、不甘,全都汇聚在这一具庞然大物之中。
这是天道的愤怒。
它要毁掉这个妄图挑战神权的女人!
那庞然巨影抬手,下一瞬,一只比整座城池还要庞大的巨掌,从天而降,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怒火,狠狠地朝时幼拍下!
天地风暴骤起,狂风撕裂云层,空间震荡,整片世界都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颤抖、崩裂。
似乎只要这一掌落下,整个大地,甚至整个世界,都会被碾成齑粉。
时幼仰头,看着那压下来的巨掌。
她没有闪躲,没有惊慌,只是问尉迟风游:“你怕吗。”
尉迟风游切了一声:“老子怕个屁。”
时幼点了点头,然后,她回头,看向玄霁王。
玄霁王被困在原地,满眼猩红。
这一眼漫长的像一生那么久。
风声很大,足以让时幼听不清很多东西,可她知道,他正在喊她。
她也知道,他很愤怒,她知道……如果他此刻能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将她拽下龙背,不让她继续犯任何蠢事。
可她真的不想他再用自己的寿元来换她的。她欠他太多,她怕真的还不清了。
那么,这一眼,就当作是道别了。
时幼转回头,握紧刀柄。
下一刻,她的眼神冷了下来,像极了她短暂一生里无数次拔刀的瞬间。
龙背之上,时幼身形微沉,单手抽出无归,锋刃映着天穹翻涌的云,映着那黑色的巨掌,也映着她此刻决绝的眼神。
时幼猛地一夹龙腹,尉迟风游狂吼一声,直冲天穹!
她拔刀,身影一跃而起,直冲那压下来的黑色巨掌。
时幼,逆着天,斩了上去!
这一刀,用尽了时幼的全力。
正因她太过用力,刀刃破空的瞬间,时幼仿佛看到了许多画面。
模糊的,残缺的,支离破碎的。
她看见了她出生的那一天,看见了宏伟的皇宫,看见了母亲被毒杀,看见她和时奕成为丧家之犬,手牵着手,饥肠辘辘倒在天昭的死人堆里,看见他们被云倾散人捡了回去,看见云倾散人满身杀气,她逃无可逃,一路跌落百鬼山深渊……
她又看见玄霁王把她捡了回去,看见了二人醉酒时他脸上的红晕,看见他孩子气似的要拉着她买糖人,看见那夜温暖的拥抱,看见他着魔一样覆上自己的唇,看见日塔里玄霁王的心魇近乎哀求地逼问他,时幼,对本王动情,很难吗?很难吗?
一幕幕,一瞬瞬,所有的记忆交错翻涌。
时幼忍不住苦笑。
她这一生,太短了。
短到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经走到了这里。
短到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玄霁王,她其实也曾经想过,如果没有这么多仇恨,如果她能再活久一点,如果她没有走上这条路……
她也愿意尝试一下,对他动情的滋味。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她只能将这短暂的一生,化作这一刀——
时幼的无归,重重地斩了下去。
这一刀落下的瞬间,世界像是停止了运作。
那遮天蔽日的巨影,被生生斩成两半。
那两半巨影,朝两边倒去,轰地一声,落在地上,那操控众生的天道,轰然化作点点光尘,四散开来。
时幼的身体被这份冲击力狠狠地抛向高空。
她没料到自己会飞得这么高,高到连地面都看不清了,高到她只能听见风声,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但她知道,她赢了。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天道,每个人都能做自己的神了,多美妙啊。
一想到这里,时幼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她这一世,也没算白活。
然后,她听见了那声喊。
“时幼——时幼!”
时幼从没听过玄霁王这么叫她。
撕裂的、绝望的、几乎不成声的嘶吼。
她猛地回头。
玄霁王在她亲手造出的囚笼里,疯狂地将额头一次次撞在那堵墙上,血顺着眉毛滴落,落在眼睛里,他全然不觉。
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被无可奈何地困在笼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玄霁王,着实让时幼百感交集。
对了,最后一件事……
能利用天道的力量,替他去做的之后一件事……
阴阳鱼印记,最后一次在眼底缓慢流转起来。
时幼最后一次开始想象。
想象玄霁王的情蛊被彻底解开,想象他终于不用再因她的情欲折磨,想象他从此可以自由地去做任何事,就算不需要她,也能正常的,幸福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