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终于赢了。
可这场胜利,为什么一点都不值得庆祝呢?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的,像是这场大雪,把她所有的情绪都掩埋了,连一点回音都听不到。
时幼只是呆呆盯着云倾散人的尸体。
盯着云倾散人,盯着他的脸,盯着他落在雪地里的剑,盯着他沾满血的衣摆,盯着他眉宇间的那点疲惫和释然。然后时幼突然觉得很累,累到连睁开眼睛都觉得是件难事。
天地间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个还活着,一个已经死去。
过了一会,帝君的声音也幽幽传来:“时幼,你诛杀太子,其罪当诛!你等着!”
时幼低下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雪融化在她嘴里,混着干涩的血腥味。
是了,确实还有事情要做。帝君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她。
她还不能停在这里,不能被这场雪埋住。
还有最后一件事,只有她才能做到,必须亲自完成。在做完后,她才能放心,或者说,才能让自己死心。她的寿命已经不多了,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她的胜利,她的首席之位,她的一切,都来得太迟,太苦,太冷。
但至少,还有最后一点点力气,还足够支撑她做完这件事。
然后,她就可以真正停下,庆祝她来之不易的胜利了。
时幼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一开始她脚下发虚,踉跄了一下,差点又摔回雪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形,一步,两步,她的步子越来越稳,从踉跄到直起背脊,从沉重到坚定。
时幼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停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想这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想她是不是可以早一点明白点什么,做点什么,去阻止这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阻止的了。
时幼抬起手,轻轻一收。
四周的雪原,寒风,瞬间崩塌,化作光点,被她收进掌心。
这幻境终于破了。
时幼看着掌心里残存的一丝微光,心里苦笑了一下。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得差不多了,可比起身体的疲惫,更深的是心里的那股无力感。
若是一年前的她,没有这么强的体术,没有这些力量,没有千风的那些训练,那倒在雪里的,可能就是她了。
那个曾经不堪一击,被云倾散人压着走的时幼,已经死在了过去。现在的她,终于有了行走世间的资格。
时幼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云倾散人的尸体。
然后,向前走去,永不回头。
第九层依旧如旧,只有那三扇一模一样的门,沉默地立在那里。
时幼走到中央,没有多想,扬起无归,狠狠地刺进地面。
这一刀扎得极深,像是要把整个日塔劈开,刀尖没入地面的一瞬间,整座塔猛地一颤,裂痕疯长,咔嚓一声,直接崩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塔层崩塌,缝隙向下蔓延,一路贯穿,像是劈开了整个塔心,直直贯穿下方的每一层。
时幼站在裂口边,低头看了一眼,纵身一跃,跃入日塔第七层。
那里,有一扇门。
是那扇可以与天道对话的门。
一直藏在无归里观望的噬魂脊,实在看不懂时幼想做什么。
他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时幼赢了,承天榜的首席已定,云倾散人也死在了她手里,所有她该报的仇、该斩断的因果都已落幕。
可时幼的表现太奇怪了,不像是胜利者,倒像是一个走到了尽头的人。
“时幼。”噬魂脊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安,“你怎么来这了?你想做什么?”
时幼没有回答噬魂脊的问题,反而要求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你不要告诉玄霁王,也不要让他看见。”
时幼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可这一次,那一丝平静背后,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恳求。
“好吗?”她轻声道,“就当是我对你,唯一的一次……求你。”
噬魂脊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但他转念一想,若时幼真因莽撞受了点小伤,那混账王八得多难受啊。王八羔子越难受,他越开心,想到这里,噬魂脊故作不耐烦地应道:
“好好好,知道了,就这一次啊。”
时幼没再多说,抬脚,猛地踹开那扇门。
门砰然大开。
门内,天道的那只眼球收缩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
“时幼,你已经拿到了首席。怎么不去享受你的成果,来这里做什么?”
时幼站在门口,神色冷淡:“满意?我亲手杀了太子,整个天昭,已经容不下我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直视那颗巨大的眼球。
“你不是也容不下我吗?”时幼问,“否则,怎么会特地让云倾散人看到你所谓的天命?”
眼球干笑了两声:“那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想与我合作?”
时幼轻轻摇了摇头:“我和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神,能有什么可合作的?”
巨大的眼球同时转动,终于认真看向了她,严肃问道:“那你来,是想做什么?”
时幼走到眼球面前,将手覆在眼球表面,道:
“我来收了你。”
第102章
这世道不配让你输这一瞬间,噬魂脊确……
天道不可思议地笑了:“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妄想逆天?拿下承天榜首席的荣耀还不够?你还想染指神权?”
时幼抬眼,望向天道的眼,那巨大的瞳孔倒映着整个世界,可她在其中看不到半分属于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