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废墟,不是死地,而是一座活着的城市,是一块嵌在山腹中的血色琥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鬼域!
难怪与千风的这一战,她的力量源源不绝——她吸收的,竟是整座城的鬼气!
时幼看着这座城,这座城也在看着她。
只是她不大明白,为何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看她。
这时,一阵低沉的风声,从破碎的穹顶传来。
时幼抬起头,望向穹顶处巨大的窟窿。
一道身影从中缓缓降下。
那人负手而立,黑袍如墨,身体被翻涌的黑气托起,逐渐落向城池中心。
他的目光平静,冷峻,穿过漂浮的飞尘,直落在人群之上。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窃语。
所有鬼民齐齐抬起头,动作整齐如一,无声地抬起手掌,将手心向上摊开,微微向前一推,随后,他们低头,弯身,膝盖触地。他们腰际的铃铛随之摇晃,发出轻而整齐的铃音。
用最虔诚的心,迎接他们的王。
这时,有清脆的声音,从跪伏的人群中响起。
“王,这个人是谁?”
“她不是我们鬼域的人。”
时幼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跪伏在地小女孩,乌黑的眼睛透着疑惑,歪着脑袋,直直盯着玄霁王看。而她的脚边,安静躺着一个骷髅头。
玄霁王目光落在那小女孩身上,平静开口:
“以后便是了。”
女孩似是不大满意这份答案,她皱着眉,晃了晃腰间的乌金色铃铛:“可她没有鬼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鬼铃啊。”
四周的鬼民听到这句话,原本平静的目光顿时有了波动,他们抬头偷看玄霁王,却又不敢完全抬起身,十分好奇他的答案。
玄霁王未言,微微偏头,看向千风。
千风踏前一步:“鬼铃作为王赐下的护命之物,任何人若有危难,无论落至何处,只需摇铃,王定现身。”
说至一半,千风目光落在时幼身上,话语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但她……与王朝夕相处,近在咫尺,自然不需要鬼铃。”
话音落下,一片沉寂。
玄霁王的眉梢微挑,似是很满意这个解释,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补了一句:
“本王,便是她的铃。”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将这句话化作惊雷,劈在所有鬼民心中。
鬼铃,是护命铃,是王的恩赐,是王送给大家的信物。而他,竟亲口说,他是她的鬼铃?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不是生无七情么?
难道这座鬼域,要迎来首位女主人了?
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时幼,又望向玄霁王,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荒谬之言,却又因为这话是又由玄霁王亲口说出,而无法质疑。
一阵细碎的低语,如暗潮般在鬼民中流动,有些人下意识地抬头,立刻又低下头去。
那小女孩更是怔住,睁大眼睛,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一颗无法消化的石头。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被自己脑海中的震惊淹没了。
时幼握着无归的手微微一紧。她下意识地抬头,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看向玄霁王的侧脸。
玄霁王站在那里,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方才说出的话语,是应当被众人铭记的真理。那张过分坦然的脸,似是在说:怎么,本王的话,难道有问题?
时幼的喉咙微微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这句话,她接不了。
千风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沉默而冷静,他很清楚,王是认真的。
因为王从不说谎。
谎言在王眼中,是愚钝者的懦弱,是狡猾者的庸俗。若遇难以启齿之事,王宁愿沉默,也不肯让谎言玷污他的威严。
只不过,王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些话语,真实得过了头,听起来实在是有点……暧昧不已。
第11章
这才是鬼域他们心底都清楚,这个女子……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玄霁王负手朝时幼走去。
他低
头看向时幼,虽有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并无傲慢轻蔑之意。
“本王说过,你的阴阳眼,远胜圣瞳。”
玄霁王声音低沉,带着一贯的淡漠。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毫无多余的情绪。
时幼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内心一怔。
她早已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
先前在与千风的战斗中,她亲眼看见数不清的圣流,洋洋洒洒划过千风的肩头,手臂。
而涌入她眼中的鬼气,却刚好化作与圣流相似的东西,在那时的她体表流动。那光流洁白澎湃,炽热到仿佛能灼烧灵魂。可种东西……真的能与圣瞳相提并论吗?
时幼抬眸望他,心中虽如乱丝翻卷,却并未表现半分。
她知道,答案会从他口中说出,而她需要的,便是耐心等待。
“你的阴阳眼,”玄霁王缓慢开口,“是容器,也是镜子。”
“容器,可纳天地万物;镜子,可映一切真实。所见之物,皆可为己所用。”
“只要你所见,便能映。只要你所信,便能为。这双阴阳眼,能够无视境界,无视力量的高低。只要你足够相信,那么,你便能将它复刻为真实。”
玄霁王一番话毕,静静看着她,目光中像藏了一层深意,又像在等待她自己说出结论。
时幼没有多言,只是在心中不断回忆着,与千风交战时的一幕幕。
其实玄霁王所说的这些,她早已隐隐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