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问:“你想让我在你这场疯梦里,扮演什么角色?”
桑砚辞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这个世界是个笼子,所有修行者都在笼中,天道是牢笼的匠人,而圣瞳——”他停顿了一下,敲了敲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是锁。”
“而你,就是开锁的那把钥匙。”
时幼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的钥匙,更不是任何人的钥匙。”
桑砚辞听到时幼的话,怔了下,随即低声笑了起来。他手腕一翻,从袖中滑出那只细颈瓷瓶,瓶塞轻轻旋开,那股能令人失控的香气便弥散开来。
他抬手,将瓶口凑近时幼唇边:“明烬姑娘这花粉,你光是闻着便已几近失控。那若是全数吞下去呢?”
时幼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桑砚辞似是觉得好笑:“是啊,我就是在威胁你啊。最后一次,你是否选择与我为伍?”
“你做梦。”
得到了非他所愿的答案后,桑砚辞眼中出现了一瞬近乎温柔的怜悯,但只一瞬,很快便被浓烈的兴奋吞没。
桑砚辞靠近,粗暴地捏住时幼下巴,将她的下颌掰开。
瓷瓶一倾,细粉簌簌而下。
时幼四肢都被束着,只能拼命别过头,鼻腔里却早已灌满了香甜又发苦的味道,刺得她鼻腔一阵灼痛。
她强忍着没有呛出声,但还是被迫吞下了大半,剩下的一些在唇齿间溢开,染得唇角都是斑驳的粉色。
“乖。”桑砚辞笑得极轻,像哄骗小孩子般,“这便是你拒绝我的代价,时姑娘。”
时幼指尖渗出细密的汗,火辣的灼烧感在体内炸开,眼前一阵发黑,浑身血液似乎在这一瞬沸腾了。
她颤抖着伸手,抬起拇指,抵上了无归刀柄上的那颗眼睛。
从左至右,艰难地划了一圈。
一瞬间,刀柄上的眼睛微微一缩,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时幼闭上眼,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息。
体内的花粉开始起效,燎得五脏六腑在发痒。
两息。
喉间的灼烧感越发强烈,意识开始模糊,每一寸肌肉都在战栗。
三息。
无归刀柄,噬魂脊的那只眼缓慢睁开,冷光一寸寸侵蚀黑暗。
桑砚辞瞪大眼睛,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降临。
他刚要后退——
砰!
无归刀炸裂开一圈气浪,几缕猩红的细丝自刀锋间疯长,空间被撕裂出一道狭长的裂缝。
尉迟风游翩翩而至,足尖一落地,整片空气的温度骤降数度,身上的那绣着珊瑚银纹的白衣,虚实之间,像是被风吹皱的云海。
“啧。”尉迟风游尾音轻佻,带着几分不耐烦,“那混账王八才一会儿没盯着,你就敢对她动手?”
“——找死呢?”
桑砚辞脸色微变,下意识想将假手收拢,却已然来不及。
尉迟风游一抬手,一道暗焰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桑砚辞的假手。
火焰无声燃起。
乌金为骨,白玉为节的假手在炽焰中蠕动、扭曲,就像有意识一般地挣扎,却终究抵不过焚尽一切的龙焰。
坚硬的金属扭曲变形,融化,坠落。
桑砚辞眼底惊色未褪,可还没等他喘口气——
尉迟风游抬头,唇角一勾,张口猛地一吐,一股龙焰轰然喷涌而出!
那青色的龙焰太过炽热,直直朝桑砚辞席卷而去,灼烧的热浪几乎令他窒息。
桑砚辞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死死护住自己脖颈上的铃铛。
下一瞬,龙焰吞噬了一切。
炽烈的火焰疯狂席卷,桑砚辞的外袍瞬间被焚得精光,皮肤被高温灼烂,露出部分皮肉下精细的机关结构,连假手都被直接融化,乌金化作滚烫的铁水,顺着手臂流下,滴在地面上,冒起一阵刺鼻的白烟。
可即便如此,桑砚辞仍死死护着脖颈上的铃铛。
铃铛上方的铜铃微微震颤着,几乎被烧得变了色,但始终没有碎裂。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桑砚辞笑容疯癫,“果然,时姑娘,你身上,有更多秘密等着被挖出来。”
桑砚辞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腹按在自己胸前。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护心镜。
咔哒一声,桑砚辞按下护心镜。
“再见啦,时姑娘。”桑砚辞冲时幼咧嘴一笑,牙缝间还溢着血,“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同你说的话。”
“等待……你的答案。”
那块乌金护心镜,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内部的机关宛如活物般翻涌,数根镂空的金属骨刺“唰”地弹出,像蛛网般交错缠绕,包裹住他的身体。
一团浓雾自桑砚辞身上炸开,黑色的雾气缠绕着刺耳的哨音,等一切归于寂静,桑砚辞早已消失无踪。
地面上,留有一道凿痕,蜿蜒向远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金属味,以及某种……淡淡的药香。
时幼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尉迟风游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瞧你那副脸色,不用谢我,反正我也不是出于好心。”
话音未落,尉迟风游伸手,像拎小鸡崽一样把时幼单手拎起,随手往自己背上一甩。
“啧,你倒挺轻的。”
他刚扛稳,便察觉到背后不对劲。
时幼的呼吸越来越浅,身子却越来越烫,胸口抵在他背上,起伏得厉害。
尉迟风游眉头一挑。
他偏头,目光落在时幼苍白又潮红的脸上。
她睫毛颤得厉害,喉间甚至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喘息。整个人死死挂在他背上,虚弱得像是下一瞬就会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