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已经知道了。”
时幼狐疑地看着他。
他知道什么了?
可玄霁王已经移开了视线,懒得再理会她的疑惑。
时幼看着他这副模样,莫名感到哪里不对,想了想,最终还是谨慎地收紧袖口,将手藏了进去。
指尖,迟钝地发热了一息。
窗外夜色沉沉,黑得没有一丝生机。玄霁王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淡淡道:
“下一层的规则,会和之前不同。”
“不比武道,不比天赋,不比悟性。”
“只会问你几个问题。”
时幼问:“什么问题?”
玄霁王轻轻摇头,语调放缓了几分:
“不重要,你只需知晓,随心作答便好。”
“无需因害怕被淘汰,而说出违心的话。”
时幼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在某种不知名的期待里,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本王会在外面,陪你。”
“你想说什么,便说。”
“就算天地皆敌,本王都会站在你身后,替你兜着。”
时幼怔住了。
她看着他,心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一滴墨水落入湖面,缓缓地晕开。
他说得如此简单,如此理所当然,仿佛这个世上所有的标准、规则、胜负、去留,全都无足轻重。
一时间,时幼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这样的承诺,她从未听过。
这样的笃定,她从未拥有过。
可现在,她听到了,拥有了,甚至……害怕承认自己是有些动容的。
时幼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低下头,抬手将袖口拢紧,轻声道:
“好,我知道了。”
笑意短促,稍纵即逝,她将自己才刚捕捉到的欣慰,压在了心底。
她在想,如果他不是心魇,而是真的是玄霁王,该有多好?
不过,不重要了。
哪怕这只是幻象,是心魇构造出来的骗局,是她不得不面对的试炼,她仍愿意,固执地相信那么一瞬。
自从时奕死后,时幼便知,世间所有的温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想要被人护着,首先要有被利用的价值。
想要被人珍视,首先得自己足够强大。
想要活着,就不能依赖任何人。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相信别人。可是最后呢?
可现在,面前男人的这番话语,让时幼连思考都没有,便毫无防备地生出了信任。
哪怕时幼明知道,这个“玄霁王”并不是真的。
可时幼仍愿意,固执地将这一刻,归属于那个真正的玄霁王。
就当是她在这短暂的一生里,少有的一次任性。
就当是,她终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面对那些漫长又孤独的黑夜,让她终于有那么一刻,得到了自己不曾敢去奢望的温柔。
就当是,她自作多情了一回吧。
时幼不自觉攥紧手心,仿佛这样,就能把这片刻的温暖,留在掌心,不至于太快散去。
她抬头,看向玄霁王。
而他已经在看她了。
他们的身影伴着烛火,映在彼此的眼底。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开视线,谁也没有开口。目光交缠,沉默无声,却比千言万语更让人心悸。
那沉默持续得太久,久到玄霁王终于意识到,再看下去,他恐怕要走不出来了。
于是他轻声道:“时幼,你该走了。”
时幼微怔,没反应过来:“什么?”
玄霁王敛下眼睫,指尖微动,一道光影在墙中浮现,那是一扇通往下一层的门:
“本王会送你去下一层。”
时幼直觉不对,回想方才的一切,试图找出自己取胜的关键,可回忆再三,也没想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心魇臣服的举动。
她疑惑道:“可是……不是说,要让心魇臣服,才算通过第六层试炼吗?”
是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成功?她是怎么让他臣服的?
玄霁王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
他很想告诉她——
你其实,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不需要刻意去让心魇臣服,去证明自己,去驯服心魇。
只要是你。
从你踏入这一层幻境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赢了。
可玄霁王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间,落在她看向他的眼神里。
时幼根本就不知道。
之所以这一层试炼迟迟未曾结束,不过,只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罢了。
他只是想多留她片刻。
只是想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再让她留在这里……久一点。
仅此而已。
玄霁王沉默着,看着时幼。
那道通往下一层的门终于亮了起来,流泻出的光辉宛若潮水,溢满整个房间,将时幼映得眉眼柔和,格外美丽,让她眼中的情绪无所遁形。
时幼眼神晃动,似乎是在犹豫,不知此刻是该踏出那扇门,还是该再停留片刻。
玄霁王看出了她的迟疑,可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此刻的迟疑永远记住。
然后,他朝她笑了。
笑容很淡,却极为温柔。
时幼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玄霁王笑。
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笑了。这份笑容,让他的眉眼少了太多冷意,脸上的浅淡笑意极快地浮现,又极快地隐去,可时幼还是看见了,他唇角浅浅的弧度,和右颊那枚极淡的酒窝。
他这样杀伐果断的人,竟也会有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