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已经说出口,时幼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
于是,时幼下故意轻咬住下唇,试图营造出“情难自抑”的氛围,可下嘴唇咬得太狠,眼神里本该是娇羞,结果多了几分痛色,生生把“含情脉脉”演成了“隐忍不适”。
时幼赶忙偷瞟了玄霁王一眼,可她眼神太直,给人感觉不像是动情,倒像是在研究他的五官。
玄霁王神色难辨。
时幼不明所以,眨了眨眼,以示自己此刻情绪不稳,同时干脆孤注一掷,再添上一刀,语气更缓更软了一点:
“我的态度,你不是想知道么?那我便告诉你。”
“是,我喜欢你。”
本以为这句话出口,便是大功告成,下一步,边该等玄霁王心悦诚服地点头,让她通往下一层了。
可时幼万万没想到,玄霁王只是沉默,很沉默地看着她。
时幼僵硬地挪开视线,愣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就在视线偏开的瞬间,她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了玄霁王。
她在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一闪而过的情绪,似是失落。
那失落极淡极浅,转瞬即逝,淡得几乎不容易察觉,可时幼就是知道,他失落了。
像是有某种不该存在的期待,落了空。
时幼心念急转,快速回忆着自己方才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试图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回,时幼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玄霁王这人,若是真不想让人察觉情绪,没人能看出他的异样。
也许,是她看错了。
也许,他根本不在意。
也许,那点微不可察的失落……不是因为她。
时幼没敢再说话。
而玄霁王也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她,握着她手腕的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她演得拙劣,他可以忍。
她到现在都没认出他,他也可以忍。
可她居然,真的以为——
他要的,是她装出来的动情?
玄霁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胸口那股躁意几乎压不住,耳边仿佛有一根弦,在她骗他说出“我喜欢你”的瞬间,猛地绷断了。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定不忍了:
“时幼。”
“你以为,本王需要的,是你装出来的那点爱意?”
“你大可不必如此。”
“本王不需要你逢场作戏。”
“不需要你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更不需要你假装爱我。”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咬着字说出来的。
时幼愣了。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谎言被拆穿得彻底,而是因为,他没有再自称本王。
他说的是“我”。
不是“本王”,是“我”。
这个认知让时幼有片刻的停滞。
她的脑中甚至闯进来一个念头。
面前这将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该不会不是心魇,而是从头到尾,都是玄霁王本人吧?
可,可能吗?
时幼的理智告诉她,不可能。
玄霁王是何人?他的骄矜、他的算计、他的冷漠,就连他偶尔展露出的那点耐心,都是有目的、有分寸的。他不会这么亲自下场,演一出荒唐戏码来试探她。
何况,他图什么?高高在上的鬼域之主,容貌、地位、实力,他一样不缺,他若愿意,多少女子将趋之若鹜,为他奉上赤诚之心。而她,时幼,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又凭什么能成为他的破例?
时幼怎么想都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心魇,或者,是某种试炼的产物。
……吧?
罢了,她现在,不该去想这些没用的事。
她必须赶紧去下一层。
可现在,玄霁王死死攥着她,她挣不开,也推不动。正面硬抗行不通,那便只能想别的办法。
臣服、臣服、该如何让这个人臣服?
时幼认真思考,在想到答案后,从未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
她努力压住心底那点微妙的波澜:
“你把我按疼了。”
“松一点吧,我又不会跑。”
果然,瞬间,玄霁王手上的力道松了那么一丝。
时幼立刻再推一把,语气低了些,甚至带了点近乎诱哄的味道:“玄霁王,你过来一下。”
“我有话跟你说。”
玄霁王兴致缺缺地看着她,像是准备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时幼也不急,甚至顺势松了松肩膀,整个人放软了几分,似乎真的准备说点什么。然后她偏过头,声音更是放低了些:
“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来,我告诉你。”
玄霁王盯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停了半瞬。他当然知道她在骗他,可她骗得太认真了,让他不愿拆穿。
他没再犹豫,终于俯下身去。
淡淡的幽香掠过时幼鼻尖,像是松木燃尽后的檀香,又像是清晨拂过山间的冷雾,薄薄一层,恰好萦绕不散。
他的影子笼罩了下来,气息逼近,烛火在他眼底映出一点暗色:
“说吧。”玄霁王
声音带着点不耐,似是不想再与她纠缠。
时幼抬眼看他,眼底有些犹豫,但很快,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突然探身,随后——
飞快地、在玄霁王脸侧落下一吻。
玄霁王整个人僵住,脑海里似乎嗡了一声。
他活了九百年,从未有人敢这般轻慢于他……从未有人,敢亲过他。
这个女人……她……她竟敢?
玄霁王骤然起身,毫不犹豫地退到了榻的一边,动作快得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手掌撑在膝侧,看似是被时幼冒犯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