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夜城一挥手,时幼、宁弃和黎净,便被分开关进了不同的石室之内。
石室不大,四壁冰冷如铁,仅有几盏昏黄的灯笼挂在墙上。
时幼目光沉沉地盯着石门。
起初,她以为审讯会立刻开始,可随着时间流逝,外头却只有零碎的脚步声,和隐隐传来的交谈声。
门外,傅夜城的声音不时响起。
“这盏灯不够亮,再换一盏……”
“嗯,墨呢?这些破烂玩意儿可不能用。还有,有人太吵了,是该让他们学着闭嘴了。”
“对了,把庭审册再誊一遍,字迹要干净些。”
语气慵懒、散漫,却丝毫没有提审的意思。
时幼眉间拧成一团。
傅夜城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终于,时幼再也等不下去了,高喝一声:“傅守将!”
很快,石门打开,傅夜城站在外头,神情带着几分笑意,手里把玩着一支毛笔。
时幼盯着他的脸,冷冷道:“你无需再演,我知道,你无非只是不想让我和宁弃,继续参加比试而已。”
傅夜城看着她,毛笔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随机停顿了一下,轻轻一拍手,似乎是十分赞同:“被看穿了啊。”
“你之所以敢这般拖延时间,想必,是帝君的意思吧。”
“嗯,聪明。”
“看来,帝君果然容不得半点逾矩,连我擅闯通音塔的旧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再借题发挥……帝君倒是比我想的还要细心。”
傅夜城嗤笑一声,似是对时幼的直白,感到几分有趣。
但很快,傅夜城敛起笑意,语气变得认真了些许:“我们这位帝君的念头,可不是常人能揣摩的。他笑着与你对话时,未必真心待你;可一旦笑容敛去,便再无周旋
的余地。我以为,这是每个天昭的子民,都该知道的常识。”
时幼问:“那帝君如今,是如何安排的?”
傅夜城思索了一瞬。
“也没什么复杂的安排。待下一场比试开始之前,我会带你,和昭宁公主,回到武道司的高台之上,告诉所有人,你们两人,因扰乱秩序,将被剥夺比试资格。也算是给所有人提个醒,破坏规矩之人,就算是天昭的公主,也不能例外。”
傅夜城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这样一来,这场比试,也算少了几分不必要的麻烦,不是吗?”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恐怕,连走出去资格都没有了。您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比试彻底结束,我们,再审通天塔一事。”
时幼没有再开口,眼神却沉了下去。
傅夜城的话已经明确,她的比试资格必然会被剥夺。原来,自己早已陷入了一场精心设计的困局。
一场她自投罗网,却义无反顾的困局。
可惜,对方低估了她。
对时幼而言,承天榜比试,不过是摧毁云倾散人的舞台罢了。
若律法想将她置于死地,那她只能跳出律法,直取目标。
比试,只是手段,而不是终点。
只不过,这种粗暴的下下策,实在是她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时幼的拳头松开又紧握,最终缓缓放开。
她道:“我会遵从你们的要求,但我有一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
“我要见公主。”
“可以。”
不过片刻,房门被推开,傅夜城将时幼,领到另一间房间门前。他敲了敲门,推开后,看了眼屋内的人:“好好聊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会带你们回武道司。”
说完,他转身离开,关上门的瞬间,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时间不多了。”
门扉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宁弃看着时幼,眉间带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那些未出口的词句,盘旋在喉间,咽不下去,又说不出来。
时幼朝宁弃轻轻摇了摇头,像在阻止她开口。
时幼压低声音:“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会儿回到武道司,我可能会做一件事。这件事,会让很多人无法理解,甚至引来非议。”
宁弃惊讶:“既然是这样的事,你为何要提前告诉我?”
“因为,”时幼声音更低了几分,“我希望,万一这件事真的发生,它不会影响你对我的看法。你与我……仍然是朋友。”时幼道。
宁弃认真听着,朝时幼凑近,眼中有疑惑,也有隐隐的担忧。
她蹙着眉头,目光紧盯着时幼,试图从时幼平静的面容中,找出什么端倪:“放心,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是朋友的事实。”
“还……还有一件事。”时幼垂下头,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等回到武道司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必须答应我,不可以救我,不可以帮我。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的话。”
宁弃听不大明白。
但宁弃能看得出来,时幼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认真,甚至,认真得有些沉重。
这一刻,宁弃忽然有些茫然。她看着时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时幼自然看出了宁弃的困惑,心中暗叹一口气:“好了,你记住就行,不要多想了。”
接着,时幼似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重,稍稍放缓自己的语气: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你贵为天昭国的公主,为何要对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如此袒护?”
很明显,那不是随口一问,而是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仿佛这个问题,藏在时幼心中很久了,压得她不得不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