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
一道人影便冲到了他面前,将他手中的物体抢了回去,重又塞进书包里。
只是到底晚了一步。
那人道:“给我的?”
“嗯。”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了,顾九也没再藏,只点头恹恹叹气道。
“原本是想绣平安符给你,符咒倒是好画,但只可惜刺绣这技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针线在符灵手上和在我手中完全不同。”
“明明脑子听懂了,但手却没懂。绣出来的东西太丑了,原本想再多练习一下等技术成熟些了再给你……”
却见那人低头浅笑,缓声道。
“小九,我很喜欢。”
“我想要。”
顾九握着手中的半成品平安符,杏眼微微睁大,向旁侧低头,脸色微红道。
“好,我把它绣好后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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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书桌前点着两盏灯,灯光明亮,光影随风轻轻
摇曳。
仍如白日那般,手中的丝线总是变着法的打结,趁她不注意缠在一起,绣出的花纹也歪歪扭扭的。
只是每次她一抬头便瞧见那人坐在她身侧,清隽面容上挂着一抹笑意。
她蜷坐在椅子上,依靠在那人身上。
每每她生气焦躁,被那线团缠绕得破防时,便听身后传来那人温朗的声音传来。
“没关系,慢慢来。”
那人的手生得颇为好看,修长指尖穿梭在缠绕的丝线间,须臾间纠缠的线头便又重新散开。
浮躁的情绪被他三言两语之间化解。
手中针线穿梭,在锦缎上落下花纹,那人并不打搅她,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她,眉眼温柔缱绻。
渐渐地,她手中的动作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生硬,逐渐熟练起来,甚至能清楚地在上面感受她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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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时,身侧那人已经熟睡。
旁侧的小几上放着白日未曾缝完的护身符,落针凹凸不平,线不是线,不难窥见绣者的青涩技艺。
沈朔低头浅笑,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图案,将针线收整重新放回原处。
沈朔起身,动作轻缓,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向屋外走去。
屋外空气仍有些凉,
月辉清冷,悠悠落下,映在院中那张玉石桌上,两侧花团锦簇随风送来淡淡清香。
一人坐于桌前,一袭银丝暗纹长袍,往日那双上挑丹凤眼此刻有些放空。
院中光线有些暗淡,却丝毫未曾掩盖他明艳瞩目的五官。
沈淮川神色慵懒,姿态闲适,随手将桌上的鱼饲料抛到池中,引得锦鲤争前恐后地扑出水面,令平静的湖面波澜四起,海棠花瓣随波向远处流去。
直至听到传来的那句,
“舅舅”
沈淮川这才回神,将手中的鱼饲料悉数抛向池中,将手上残渣拍干净抬头向那人瞧去。
沈朔一袭月白色宽袍,墨发披散,自青石小径上缓步而来,身形高挑,衣袂随风清扬,清冷气质更甚。
只是眉眼间带着一抹温柔缱绻之色,消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感。
面色不再似当日那般惨白,已彻底恢复了常色,除了有些清瘦外,再看不出半点的病气。
沈淮川这才长舒一口气,先前悬挂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默默骂一句,还好他还听那妖女的。
他笑道,“来了。”
玉石桌前,二人相对而坐。
茶水坠入杯中,有如清泉过石之声,清香伴着氤氲水雾升腾,弥漫在空气中。
沈淮川浅酌一口,缓声道。
“幻境之中那藤蔓,你可有头绪?”
沈朔并未说话,只将茶杯搁于桌上,从怀中拿出一物。
是幻境中用来反映弟子们的情况的瞳珠,只是沈朔手中这枚却与幻境中的那些不同。
瞳珠上缠绕着一圈咒令,一紫一蓝包裹在其周,令瞳珠无法破裂,强烈的束缚下,有些变形的瞳珠在月色下发出淡淡的光辉。
沈淮川瞳孔微缩,眉头紧锁,动作僵硬,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枚瞳珠上的紫色咒文。
符咒绘画顺畅,笔锋流利,末尾处仍如那人惯常那样,向上微勾。
除了那人外,这些年里他再未见过有人这样绘制爆破符。
可……
沈淮川尚未察觉自己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不可能,那人早死了,被顾九亲手杀死的。”
“千刀万剐的碎片,是我一片一片去寻回来拼凑在一起的,那人耳后有一处紫色的小痣,我见过无数次不会认错。”
“他的坟墓还在后山处,每年清明时都前去祭奠,不可能会认错,碎成那样的身体,没可能会重生。”
沈朔低头未语,沉默地看向手中的瞳珠,敛眉深思。
良久,风起。
夜色之下,宫灯明黄。院中竹林摇曳,落叶纷纷,随风飘落。
沈朔缓缓起身,手中握着一把鱼饲料,立于池边。
池中锦鲤瞧见岸上人影,立刻乖顺地聚拢在一起,深色池水也被汇聚出绚丽的色彩来。
岸边那人眉心一抹红,手中鱼饵轻轻扬入池中,无数池鱼翻涌抢食,水声荡漾,久久不曾平息。
他微微颔首,垂眸瞧向池中锦鲤,面色淡然,手执丝绢轻柔拭尽其上残灰。
声音平静无波,缓缓道。
“验证一下便可知晓。”
“什么意思?”
沈淮川有些不解。
却见沈朔手中,一枚浅灰色的纸人赫然立于他手上,正是当时附着在那红衣少年身后的纸人。
纸人一式两份,一枚破碎化为烟雾,无色无味,烟雾悄无声息地便可缠绕在对方身上,只需跟随另一枚纸人指引,便可找寻对方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