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予搬出书面说法:“垂钓亦是修行的一种,钓鱼需得耐得下心,静得下神,撇去浮躁,急不得求不得,沉住气静待鱼儿咬钩,我觉得这个过程跟修炼极为相似,虽枯燥且无聊,但收获却是实打实的。”
玄渊眨眨眼睛,有听没有懂,但他抓住重点了:“你喜欢钓鱼。”
明修予稍微觉察出玄渊的性格,干脆利落地点头:“正是。”
“道友叫什么名字,”玄渊又问道,“师承何门何派?”
“在下无门无派,一介散修,”明修予面色不改,“明修予。”
“明修予…”玄渊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看起来心情大好,一只手拿着茶盏喝茶,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上,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指骨分明,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明修予看向他桌上的手,依稀能看到常年持剑的茧子。
玄渊道:“我乃凌霄派长老玄渊。”末了,又补一句,“思贤的至交好友。”
明修予吃不准他突然自我介绍的意思,但提起思贤道君,他知道他得找个机会离开了。
“在下知道。”明修予点头,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打算顺势告辞离开这里。
结果下一句话还没开口,那边玄渊满怀期待地问道:“思贤跟你提起过我?”
“在下与思贤道君交往不深,”明修予边说边看玄渊,看到玄渊的眸色微沉,思索着,“只是过来钓鱼时聊过几句,听他提过道友大名。”
“没有其他了?”
“没有。”明修予摇头。
事实是正面一句都没提过,倒是有暗戳戳地说他哪个朋友暗恋不知人士的八卦,都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就兀自情深,被迫暗恋,想明恋都做不到。
明修予对此也挺八卦,思贤道君的朋友应该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吧,也不知道是哪位。
“道友,”明修予再次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色已晚,也不知思贤道君何时归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待了。”
说着,明修予低头站起身,还没完全站起来,手腕就被抓住了。
明修予抬头,撞进一双星眸里,玄渊握着他的手与他对视,掌心微灼的温度传来,连带着茧突硬的厚感。
玄渊的眼里是明修予看不懂的愉悦,抬起的嘴角也像真心实意,他道:“道友,相逢即是缘,我们既已互通姓名来历,便算朋友了。”
思贤道君的竹屋进来时,有一道绿莹石珠串起的珠帘,微风穿堂而过,珠石碰撞便会发出脆响。
泠泠脆响,砸在明修予的心上。
“道友说笑了,”明修予轻笑一声,“在下不过一个金丹期,如何能高攀仙首为友?”
“为何不能,”玄渊不以为意,“交朋友还要看修为吗?”
不等明修予回应,他又道,“若凭修为交友,那我岂不是要孤独一生?”
明修予失笑:“那在下便厚脸忝居了。”
玄渊对此很满意,松开握着明修予的手,从袖中摸索,只见他摸索一半停顿了下,最后摸出一只传信纸鹤来,递给明修予:“既已是朋友,相互留个通信罢。”
明修予站起身,也拿出一只传信纸鹤来与他交换。
等到明修予离开,玄渊将纸鹤放在桌上,细细端详。
纸鹤如人,明修予的纸鹤上有几条墨绿色的纹路,与他的外袍同色,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像夹着水露的草叶,又像洗刷过的竹叶,很淡很清,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玄渊若有所思,他看着握过明修予的那只手,迟疑半会,他抬手嗅闻,确实是一样的味道。
第2章
明修予是有门派的,一脚踏进桃花幻林中,花海层层迭层层,眼花缭乱,藏于幻林深处,就是他的门派——
合欢宗。
明修予不仅出生合欢宗,他还是合欢宗的大师兄,他的师尊余玉绮,合欢宗宗主,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妖女,传闻只要与她对视一眼就能生出一片情天恨海,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回到门派,明修予站在鱼塘前,拿出玄渊给的纸鹤若有所思,抬头看一眼浮出水面的大青鱼,暗青色的色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很是漂亮。
玄渊的纸鹤毫无特色,普普通通一张白纸所制。
但分量却是无法估算的。
明修予的视线从大青鱼的身上,移到纸鹤上,再顺势移到他的手上,玄渊握过的地方,他的温度、厚感,此时此刻好像还能感觉到。
微烫的掌心贴在他的手上,如星火燎原,爆竹的引子,从碰触到的地方开始,扩散,一路向上攀爬蔓延,小臂、胳膊、肩膀……一寸又一寸,直抵到明修予的心里,与他内心的跃跃欲试相接轨,他的欲望与贪念在珠帘碰撞时,便一瞬点燃。
“朋友”与纸鹤,就是火苗。
“大师兄回来啦。”
如银铃般悦耳的少女声响起,明修予第一时间将纸鹤收起来,转身看向来人,少女漂亮如仙露明珠,一袭合欢宗特供的轻纱蔓裙,轻巧灵动,正是他的三师妹阮清颜。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干净,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我方才听柳师弟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阮清颜凑近明修予,美目轻眨,“没想到是真的。”
“大师兄一回来就直奔鱼塘,可是又钓到新鱼了?”
说着她伸长脖子就要往鱼塘里瞧。
明修予任由她看,询问:“你来找我何事?”
“师尊叫你过去。”阮清颜的目光落在大青鱼的身上,轻叹,“大师兄新钓到的鱼好大一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