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太大,声音很快就淹没了。
很快帘子被掀开,寒流带着雨点扑面而来,一个黑影跃了进来。
落在马车上没有丝毫声响,这是一个练武之人!
好重的血腥,这个人受伤了。
来人一身黑衣一下子揽住了孙滢的腰,光火电石之间另一只手拿着的匕首已然逼近她的脖子。
“不要叫。”他说,他那声音,十分清冷,如大冬天的冰块,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全身带着肃杀之气,稍不留神,刀刃就会割破的喉咙。
“好好,我不叫。”性命攸关,小姑娘十分配合。
下着大雨,他的衣服居然没湿?可能外面的被他脱了扔掉了吧。
动作十分敏捷,气息也十分绵长,心跳也正常,但周身有着强烈的杀气,语气是一个惯好施号发令的上位者。
他没受伤。
两人都沉默着,那人将刀收了起来。
大约过了茶盏功夫,雨声渐小,马蹄声响起,约二三十京卫忽至。
“什么人?”嬷嬷惊恐嚷道。
“京都守备府程世安追查凶案。”领队的说着拉开了帘子,拿着火把往里面照了一下。
那人忽然低头搂住孙滢吻了起来。
“真他娘的香艳。”不知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外面立刻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您二位继续。”程世安臊红了一张脸,说着猛地扯下帘子。
真的是伤风败俗,让人不忍直视。
“对,对,我们姑娘是忠武将军家的小娘子,今天刚进回京,不幸就遇上了大雨。”嬷嬷陪笑道。
在这个漆黑的夜,她们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自报了家门以为可以吓退对方。
“走,继续追!”
围着人顷刻之间退得干干净净。
那人猛然松开孙滢,拔了她头上钗子,“孙娘子,搭救之情在下记住了,来日定会去府上提亲。”
他说着如飞鸟一般掠出了马车,身轻如燕,他并没有受伤,但为什么京都守备会追他呢?
孙滢捏了捏手中绣着竹子的荷包,点亮了火褶,掏出来数了下,共有三千银票。
第2章 切磋
登徒子!这点银子就当给我压惊了。
孙滢心安理得将银票贴身放好。
至于人家说会来提亲,孙滢压根没放在心上。
此人年纪轻轻,久居上位,又有功夫傍身,居然能躲过京都守备程世安的追捕,说明心思细密;胆敢在马车上轻薄自己说明置礼法于不顾。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亲了一下,就娶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她?
他拿走自己的东西,是警告和安抚自己不能透露他的行踪,自己顺手牵羊取了他的荷包拿了点小钱,从此就当他们之间两清了。
孙滢自小信奉有仇不报非君子,也信奉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有仇她一般是当场报,不会安慰自己来生再让对方遭到报应,简而言之就是她喜欢快意恩仇。
她的师傅悟真说她道心不稳,根基不固,要多到红尘里去打磨一番。
要不然,她也会被悟真老道给赶下山去。
不过长年的道观生活让她对每个人都保持了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毕竟是将军府的大娘子,两个嬷嬷一路倒也没敢再到处刁难,如此在泞泥的官道上走了两个时辰以后,总算到了驿站胡乱休息了一晚。
这一晚孙滢睡得极沉。
第二天又早早的起来赶路。两个嬷嬷也尽量不拿言语去刺激她,免得像昨天一样又下雨了。要知道她们都是做下人的,年纪大了每逢天气变化腰酸腿疼手抽筋什么的绝不会少。
巳时不到就到了城门口,又碰到程世安亲自在那里盘察出入的人。
刚好一阵风刮过,吹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孙滢抬眼就看到了程世安。
他大约三十岁左右,剑目星眉,五官老成持重,行事果断练达,这样一个人,居然没有捉到那小贼,下次再遇上定要小心应对了。
孙滢有预感,她和这个小贼还会遇上。
不过,也产生不了多少交集,对方权高位重,自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道姑,再见理应不识。
程世安见到孙滢倒没有太多反应,公事公办例行问话,就让他们进城了。
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到了忠武将军府。
门口有两个雄壮威武大石狮子,朱红的大门内隐隐可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站得十分整齐又目不斜视的护卫,没开大门,只开了一侧的偏门。
十年的道观生活,让大家都忘了忠武将军府还有这么个大娘子,更不要说有人来迎接她。
进去之后绿树苍翠,月季和蔷薇开得正好,到处飘荡着栀子花的香味,到处都是青石板铺地,马厩里面的马儿膘肥体壮。仆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孙滢这个大娘子没有一个人关心,也没有一个人过问。
嬷嬷把她带到了一处冷清的偏房,“大娘子请自便,老爷夫人都在忙,等闲了就来看你。”
孙滢的爹孙椿,祖父的时候跟着太祖打天下,忠心耿耿,勇猛异常,受封为辅国将军,到了他父亲那一代,海清河宴,四海升平,新帝重文轻武,他父亲只袭了个四品将军的闲职。
等到孙滢的生母沈氏嫁过来那年,正好遇到朝廷战事,又赶上蝗灾,沈家以孙家的名义向朝廷捐了三十万两白银,此战事毫无意外地赢了。皇帝一高兴,就让其又袭了父亲的职,并且让他负责山西大营的操练,选兵。
自此,她的父亲孙椿又在京城里风光起来。
渐渐地他开始去母亲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母亲的话越来越少,终日以泪洗面,再加上赵宝珠不停地找气给她受,在生下来一个死胎之后,终于卧床不起,直至最后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