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为了挣脱他的吻,他的窈窈狠心将他唇舌咬破,这在从前是绝不可能发生之事。
那点皮肉之痛原可以忍受,也根本不足挂齿。然而隔着半年时光,听她亲口道出“我跟了江揽州”……即便早已经猜到了,北上途中也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可还是有那么短短一瞬,傅廷渊觉得自像被什么穿心而过。
“孤知你并非自愿,窈窈。”
眼睛都红了,声线也在颤抖,傅廷渊却仍是死死锢着她不肯放手,“孤比任何人了解你......”
“彼时你一定穷途末路,别无他法,不得已才会......是孤无能,都是孤的错。”
“但没关系,窈窈。”
“孤不介意,你知道孤不会介意......”
从小就装在心上,捧在掌上的未婚妻子。
傅廷渊自小便只认定薛窈夭一人,是他此生唯一的妻。
这年薛家变故,东宫同样措手不及。
人活于世,尤其生在帝王家,东宫之主固然荣耀,却也等同于众矢之的。上有帝王盯着看着,下有兄弟朋党虎视眈眈,但凡在风口浪尖上行差踏错给了旁人可乘之机,等待他的便将是万劫不复。
届时又拿什么给她安稳?
傅廷渊承认是自己不够强大。
自幼接受皇庭教养,入主东宫的过程又过于顺利,太子殿下未经风雨摧折,摸爬滚打,骨子里君子端方,礼贤下士,然而聪慧贤明有余,却过于仁善而不够狠辣,以致于一朝变故,他既没能护住薛家,还被各方势力伺机倾轧。
即便如此,傅廷渊还是倾尽全力做了诸多部署。
应付谁都足够,但是对上江揽州......
该从何说起呢。
五年前京都城南,画舫元宵节。
傅廷渊其实有在暗处看到......他的三弟吻了他的未婚妻。
彼时事发突然,太子心神俱震,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人在面临“超出可控范畴”之事时,尤其那个吻,如若撞破并搬上台面,届时该如何善后?三人往后又将如何自处?
是以一边是自幼流落在外的异母弟弟,一边是青梅未婚妻,旁人会如何做,傅廷渊不确定,但他这年为免节外生枝,也为周全三人体面,他毅然选择了自欺欺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再有往事虽远,但有心探听,未必不能寻到蛛丝马迹。好比国公府的薛三爷曾有过一位江姓美妾,算算年岁时间,傅廷渊惊觉他们原来那么早就相识了。
再去回忆江揽州被天家认回那年,宫道上“初见”他的窈窈时,少年人神情晦涩,举止怪异。以及后来其实还有很多不具体的瞬间,不具体的场合,傅廷渊每每回头,都恰逢他的三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双凤眸幽沉锐利,似暗处蛇目令人心惊,里头蕴藏的情绪也过分复杂难辨,他只当三弟性子怪癖,却从未去深想他为何独独与他“投缘”......
后来能够理清这些事了,傅廷渊为能维持表面平和,也从未宣之于口,更从未去过问薛窈夭什么。
至于未婚妻被人觊觎,或憎恨?
那感觉当然不好受。
然而多年成型的风度、教养,无法令傅廷渊做出任何过激之事,像咽一口苦涩的茶,他选择沉默咽下一切。
偏偏这年薛家出事,他又发现自己并不高尚。
他的窈窈被流放北境,按理求助北境王才是最佳选择。可他并没那么做。
怕江揽州伤害她的同时,是否也隐隐怕过其他事情。
好比一旦交集,他们之间......
是了。
尊贵如太子殿下,也会怕被抢走心爱之人。
是以后来曹顺带回的诸多消息里,即便隐隐猜到了事情可能发展到哪种程度,傅廷渊依旧没选择撕破脸皮,而仅仅是一封密函抵达,请求他的三弟帮忙照拂“嫂子”。
这样一位太子殿下,足够大度、甚少失控、也永远谦谦君子,凡事体面。
却没料到当下的此刻。
他可以接受一切。
却唯独接受不了他的窈窈对他排斥抗拒。
她不要*他了。
下意识的恐慌令傅廷渊无法放手,“孤知道人活于世,难免不为生存付出代价......前尘往事都怪孤,是孤无能,没有保护好你,窈窈,给孤机会......”
“让孤用余生去补偿,我们生来是夫妻,命中注定该在一起,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的!”
“孤任你责备,任你打骂,但是别这样……窈窈。”
“别推开孤......”
“你从不会推开孤的。”
“重新开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换个人。
薛窈夭也许会用手腕上的镯子对准他。
她的左手手腕戴有一只焰绯色镯子,镯子内壁凹处有一处小小机关,可在百米范围内让任何人瞬息毙命。
彼时给她戴上镯子,是在边城旦曳。
在江揽州的怀里,他教过她如何使用,“薛窈夭,任何人伤害你,让他死。”
“包括你夫君。”
说出这句话后没多久,江揽州进入她身体。
她嘴上说他最该死,却没多久便泪眼汪汪地求他轻一点,慢一点,太深了,太撑了,要死了......
可是傅廷渊。
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失去娘亲那年,是傅廷渊每天挨板子,也要出宫哄她吃饭,大人们但凡申饬不满,他会搬出一句话:她是孤未来的新娘,这是你们定下的。
那么小的时候,他就会哄她开心了。
后来更承载了她的情窦初开,春闺幻梦。
是以此时此刻,薛窈夭既做不到恶语相向,也无法当真伤害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