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腰上的力一点一点收紧,郁离轻叹一声。
算来,云起出事后下了一场大雨才是。可他那时还在与与修交手,是谁,冒充了他?
既了解云起山庄内部的环境、能避开众人视线而不引起怀疑,甚至是知道他的武功招式。
是云起的弟子么?
“叔父,对不起。”
错恨四年,再见时他一再伤害郁离,想来都是后悔。
“这不能怪你。”
兄长和嫂嫂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怪罪官居。
“叔父……”
怀里的人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间郁离呼吸一滞。
不知何时起记忆里的少年已经褪去青涩,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容颜如玉。
此刻官居薄唇紧抿,望着郁离的眼神太过于炙热。
依稀可见官居脸上的晶莹,郁离伸手轻轻为他拭去泪水:“你还有我。”
别开眼,郁离又试了试官居额头的温度,还好,不烫,甚至有些冰凉。
喉头上下滚动,郁离眼神飘忽:“入夜风凉,你饮了酒,不好在外久坐,今夜先早些休息。”
“叔父会离开我么?”
心里泛起紧张,官居紧紧盯着郁离,眼睛一眨不眨,唯恐错过郁离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既怕郁离一笑了之,又期待郁离给他肯定的回答。
即便知道郁离早有心上人,即便二人隔着叔侄这层关系,即便二人被迫入局而暂无头绪,官居也在想,万一呢?
万一,郁离和他心意相通,只要他向前迈出一步。
可万一,他此生唯一一次主动,却让他连最后的亲人也留不住呢?
念及此,官居自嘲一笑,眼泪又要涌出,答案是什么又真的重要么。
他和郁离最好的结果便是保持现状。
“官居,我不能给你保证。”
极尽温柔,又饱含推拒之意。
“叔父,”
官居松开郁离,扶着桌沿起身,而后与郁离拉开距离,“我明白了。”
转身脚下踉跄,幸而郁离及时扶住了他。
“我没事。”
官居淡淡抽回手,却听见郁离无奈的声音:“我一开始只想着逃离你,因为你那时候真的很凶,又对我动刀子,又威胁我,甚至是想把我卖到南风馆。
你知道吗,我四年来四处漂泊,一直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我不是一个豁达的人,醒来发现什么也不记得的时候我也很害怕。
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敢轻信任何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往何方。我不知自己之前做过什么,是否有仇家。我也不知何处才是归处。
可能过了几个月,我不再去苦苦思索过去,或许就把失忆当做一次新生就好。
可是,那日你一把匕首抵在我心口处,我方觉我可能要开始了解真正的自己。
而你一言不合就要取我性命。
这不是我想要的过去。”
郁离从不善于剖白,可谁叫他这侄儿总不放心:“我的姓名,一些过往,你当时不愿告诉我,甚至一提你就要发怒,我只好从他人口中东拼西凑得出。
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不曾遇见你。
你带给我的东西,太过于沉重。”
官居一来就给郁离安上仇敌的身份,而郁离只能暂时活在这“仇敌”眼皮子底下,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可是啊,”郁离轻笑,“哪有人像你那般对待仇人的。
灵宝阁拍卖决明时,我不知怎么了,即使没有那些记忆,还是很难受。
紧接着,你便告诉我决明早已经被你毁了。我大体可以猜到当初怀着怎样的期许才送了你那把剑,可你告诉我你把它毁了。
我以为你说等我记忆恢复便是还有些相信我的,可你……我就在想,你好狠啊,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不想理你了。
那些所谓的真相我要自己去寻找。
谁知,你竟然和我道歉,为断了决明而道歉。我只恨你不开窍。后来……”
后来,官居为他将底线一降再降,而他也想起了一些过往。
官居毕竟是他曾经一心想护着的侄儿。
可那时他们之间,不像叔侄,更像是朋友。
“我不是没有想过等和你之间的事情了结,去做个闲散之人。可或许是注定的羁绊,我发现有个侄儿也还不错。
所以官居,我只能说尽可能不离你而去,未来有很多种可能,我不能保证什么。
日后你娶妻生子了,我总得另觅归所不是。”
“叔父,那是不是我一直不娶妻,你就能一直陪着我?”
官居回过身,目光似深潭一般,沉静而深邃,像是藏着无尽的山川与岁月。
而眼底有隐忍而深沉的情愫。
“那怎么可能?”
郁离忽觉今夜的一切都很怪异,官居是,他亦然。
胸口闷闷堵堵,有什么要倾泻而出。
官居怎么能……
“叔父说的对,”二人之间似乎要竖起一道高墙,郁离的躲闪就像一盆水,顷刻浇灭了官居心底的希望,官居抬眸只能若无其事般,“叔父所说,我都记下了。”
“嗯,”郁离莫名松了一口气,“你年纪也不小了,兄长应该也希望你早些成婚,届时我和江辰商量一下,看能否为你物色几个合适的姑娘。等你成婚了,我也无甚可忧患的了。”
只要官居婚配。
“然后呢?”
官居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僵硬。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但那紧抿的嘴唇却暴露了他的怒意。
官居为何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