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翌日。
按常理看,落雪不冷化雪冷,但今日化雪,柳折却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他沉沉睡到辰时才醒,其他几人已经打开了客栈大门,客堂那边也已有了高低不断的说话声。
柳折推门,路过厨房时,瞥见赵丰年和何晏正哥俩好地站在炉灶前,一人喊一声何大哥,另一人再喊一句赵老弟。
……
这关系也进展太快了。
柳折就在侧门旁的窗外站着,凉凉道:“赵丰年,我付你工钱,你来这扯闲篇?”
赵丰年瞬间挺直脊背,回过头干笑道:“掌柜的,早啊。”
柳折不搭话,依然站在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向旁看去,何晏竟已若无其事地认真炒起菜来,见赵丰年看他,还故作惊讶道:“赵老弟,你怎么在这,还不快上菜!”
“……”
赵丰年暗暗震撼于他的变脸速度,应道:“马上去,马上去。”
端起两碟菜从厨房前门走出来,穿过门帘走向客堂时,赵丰年还抽空和正擦桌子的柳归云打了声招呼。
……
柳折从厨房侧门走进去,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做早饭,淡淡道:“混熟了?”
“掌柜的,你是不知道,原来赵老弟对做饭也有研究。”何晏爽朗地笑起来,“我按他说的,往清蒸鲈鱼里多加了半勺料酒,味道果真不一样了。”
柳折嘴里嚼着馒头,半晌后才缓缓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扔下一句,“厨艺不精,扣二十文。”
何晏手一抖,喊道:“别啊,掌柜的!”
柳折不理他,把剩下的馒头三两口吃完,掀开门帘走到前面。
他正好也碰上柳归云,少年正探头看着后院,又看看迎面走来的柳折,满脸好奇。
柳折搭上他的肩,问道:“小云,想知道吗?”
柳归云眨眨眼,微微点头。
柳折叹气,摇头道:“好奇心太重,扣十文。”
”……“
柳归云一脸又委屈又震惊。
江青田看见了,走过来打抱不平,”掌柜的,你怎么连归云都欺负。“好没人性。
柳折在柜台前收拾账本和算盘,闻言回头看他一眼,”管太宽,扣五十文。“
”……你这算无故克扣!“江青田跳脚,原本这个月就被扣得所剩无几,再扣下去他还得倒贴。
柳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抱着账本和算盘挪到圆桌旁,坐在他的圈椅上,”顶撞掌柜的,扣光。“
”……“
江青田拉着柳归云愤愤离去,边走还边喊这是黑店。
柳折原本也只是逗逗他们,摇了摇头,微微勾起嘴角。
小小插曲结束,客栈内又恢复到了和往常无异的热闹与忙碌。
柳折这边坐着埋头算账,久了也觉得脖子疼得厉害,正打算起身走两步松松筋骨时,面前突然有人放下来一杯茶。
他一抬头,看见赵丰年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柳折没接那杯茶,也没开口,只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何意。
赵丰年把茶杯往前推几分,侧了侧身子,轻声道:”掌柜的,有个人不对劲。“
柳折面无波澜,静静问道:“谁?”
赵丰年再往一旁挪开少许,确保他看见那人后,才开口道:“东北角第二桌。”
柳折伸手拿起茶杯,借着仰头的动作打量着那人,随即,抬眸看一眼赵丰年。
赵丰年会意,解释道:“刚给他倒酒时,我闻见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他右手一直藏在袖子里,脸上没有疤。”
柳折放下茶杯站起身,拍拍他的肩,“知道了,去叫王捕头来。”
赵丰年一愣,惊讶道:“掌柜的……”
柳折状似不经意地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做口型道:“快。”
赵丰年也知道事不宜迟,不好再多说,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跑去。
柳折听见赵丰年脚步声已转过街角,便随手从柜台上提起一壶酒,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他凑近才发现,这人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连店里最好的酒蓬莱春都要了两坛,看得柳折心肝疼。
柳折轻轻地把酒壶放在那人桌上,搭话道:“客官,不知小店的菜怎么样,都还合您口味吗?”
于强抬头看他,眼角吊起,眼神里写满警惕,“滚开。”
“您别生气,我是这掌柜的。”柳折缓下语气,“只是想和客官说一声,待会酒菜没吃完,可以让伙计给您装起来带走。”
说着,他忽地笑了起来,“如果客官觉得身子有些疲,也可以在这里歇下,伙计会为您准备热水。”
柳折本就眉目清冷,平日里不笑时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此时他刻意笑得温柔,便如山间融雪,流入溪水时还带过片片花瓣,动人心弦。
于强被他这笑勾得心神一荡,眼中警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轨和猥亵,更显得整张脸丑陋不堪。
他伸出手抚上柳折还搭在酒壶上的手,扯着嘴角笑道:“要休息也可以,掌柜的亲自来陪我吗?”
柳折眨眨眼,故作要回搭他的手,中途却方向一改,死死捏住他的右手手腕,冷冷道:“客官这手,怕是不太方便。”
他看着瘦弱,却莫名力气极大,于强挣扎了半天没成功,只好咬着牙狠狠道:“你这小子,别多管闲事。”
柳折无声加重了捏住他尺骨的力气,直听见手臂里嘎嘎作响,“人命关天,我怎能不管。”
于强吃痛,猛地一下掀翻桌子,桌上酒菜尽数倾倒,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