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祈骤然停了脚步。
玉佩?
对啊,他送她的玉佩呢?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醒来时,身上除了这身布衣,别无它物。起身之时,她曾将整个房间细细打量过,桌案上搁着她换下的衣裙,还有几样首饰,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一下。
——玉佩不见了。
这小黑莲如此看重玉佩,不会又要发疯吧?
“从我醒来,我便没有见过玉佩……可能是我们坠江之时,弄丢了吧……”
宁祈的十指不自禁地交缠着,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宋怀砚的神色。
她能感觉的到,说出这句话之后,周遭的气息仿佛一瞬间下降了几个温度,令她的心也隐隐发毛。
她掌心洇出了一层薄汗,紧张地盯着宋怀砚。
少顷。
却见他神色平静如常,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了。”
——他竟毫无一丝异样。
玉佩的事情,宁祈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她忧心玉佩,只是怕这小黑莲又对她发疯,既然他不在意,那她自然也没有管的必要。
如此想着,她便松了一口气,道:“那我、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宋怀砚鼻息微沉,只轻轻颔首。
自己终于可以逃离这里,宁祈只觉呼吸都顺了许多,慌忙转身,小步便朝门外跑去了。
她离去的很快,自然没有注意到——
在她的身后,晦暗的居室内,少年面朝着她离去的方向,面色阴沉,薄唇如刃,唇角隐隐下垂,苍白的长指狠狠攥起。
指尖嵌入掌心,直至洇血。
*
庖厨内。
宁祈仔细搜刮了一顿,只找出些米豆花生一类,还有些新鲜的蔬菜,瞧着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分外水灵。
此处不是皇宫,宁祈自然也不会埋怨什么。只是她很少做饭,也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
大米,花生,红豆,莲子……宁祈将食材一一摆了上来,思忖须臾,觉得还是做一锅八宝粥比较合适。
这样想着,宁祈便也果断开始行动。
茉莉离开的早,却也极为贴心,庖厨内还生着火。宁祈便也少些麻烦,只管将食材洗净,便放在火上慢熬。
她支着小脑袋,留在厨房内,仔细看着火候。
半个时辰过去,锅内的粥已分外粘稠,热气升腾,看起来倒挺像回事的。
宁祈自信满满地舀起一勺,尝了尝,却失望地发现这粥竟也没什么味道。
她喝粥素来要加糖,但在厨房翻找一阵,却也找不到白糖之类的东西,便也只好作罢。
喝还是能喝的嘛,就让宋怀砚凑合着吧。
她寻到一个干净的陶碗,舀了满满一碗粥,悠闲地哼着小曲儿,朝宋怀砚的屋子走去。
木门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是紧阖着的。
她端着粥,不太方便,便轻声唤:“宋怀砚,开门呀?”
连着唤了几声,门内却毫无动静。
?
难不成是伤的太重,疼晕过去了吗?
宁祈暗自咕哝了几句,艰难地腾出手来,将屋门打开,看清屋内之景时,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此时此刻,屋内竟空无一人。
她将那碗粥放下,莫名地有些紧张,跑到院子内四处去唤:“宋怀砚?”
然而她将各个角落寻了个遍,却依旧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一个身负重伤的瞎子,孤身一人,又能到哪里去呢……
后知后觉地,宁祈忽而想到方才有关玉佩的事情。
莫不是……
宁祈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暗道不好,急步匆匆地朝门外赶过去。
*
天水村地处偏僻,屋舍简陋,道路也颇有些泥泞。然而此地位于昀江之畔,得泽水滋养,还算一方灵地。
深秋时节,枫叶红透,层林尽染,流水潺潺,倒像是一幅工笔下的国画。
可此时此刻,宁祈顾不得欣赏这些。她向街道上的小贩打听了下昀江的位置,便慌慌张张地小跑而去。
茉莉的院落离昀江不远,宁祈很快便看到了江水,在阳光的映照着闪烁着一层清光。此处风景开阔,一览无余,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瘦弱的少年身形。
他果然在这里。
为了她丢失的玉佩。
终于找到了宋怀砚,宁祈喘了一口气,心跳稍稍平定了些。
她正欲开口唤他的名字,可一个字还未说出,便蓦地停了步子,一颗心脏高高悬起——
少年背对着日光,墨发毵毵纷乱地垂落,浑身浴血。他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江水浸透,江水又混晕着鲜血,将猩红色晕染在周遭的土地上,宛如一片恣意盛放的罂|粟。
察觉到她的气息,他转过身来,空寂的目光搁着覆目的白纱,遥遥地锁在她的身上。
犹如一个极富经验的捕食者,嗅到了独属于猎物的气息。
他倏而勾起唇角,绽放开一个阴诡的笑,徐徐朝她伸出手:“阿祈,过来。”
宁祈定步在原地,只觉他的语气噙着极为危险的意味。分明咬字很轻,却如同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将周围的一切都劈裂开来,甚至恨不得连同她也尽数撕裂。
她只觉气息一窒,遍体生寒。
第39章 碎玉
见她没有反应, 宋怀砚似乎也并不着急。他唇角噙着散漫的笑,漆黑色的睫羽如同浸染了夜色,簌簌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