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祈接过书册,定目一看,果然是她今日未曾寻得的《礼记》。
她心中一喜,正要礼貌回应,忽而想到什么,又顿了一瞬。
方才捡拾书册时,不小心拿错了……
那这本“小黄书”呢?
她嘴比脑子快,立马抽出那本《春光曲》,直接递给了宋游:“宋游哥哥,想来,这本便是你的吧?”
宋怀砚看了看那本《礼记》,又看了看这《春光曲》,抿抿唇,双眸中浸染上几分微妙的笑意。
“阿祈,你看看你,都不知道给哥哥我留点情面!”
宋游阖上折扇,作势要去打她,又被宁祈轻易地笑着躲开。
他无奈地笑了笑,接过书册,将真相和盘托出:“这些都是我在民间寻来的,珍稀的很呢!今日一来学堂,我便发现自己拿错了,赶忙跑回去换,险些没赶上上课呢!唉,真是的,幸亏裴太傅没瞧见,否则……我今日肯定又要挨骂了。”
他倒也坦诚。
宁祈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色,心中感慨:不愧是一等一的风流浪荡子,在女孩子面前说起这些,也一点都不带害臊的。
真相终于揭晓,她想到什么,又气鼓鼓地转过身子,看向宋怀砚:“宋怀砚,你现在听清楚了吧,这书可不是我的!你方才还一直取笑我……”
她语气激动,想从他这里讨回这笔账。
怎料自己还未说完,却见宋怀砚忽而上前一步,唇角含着礼貌的笑,温声道:
“长宁郡主哪里的话。郡主乃宁家嫡女,玉洁冰清,蕙质兰心,怎会看这样的书册?我未曾取笑郡主,想来,应是郡主会错了意。”
顿了顿,他微微颔首,补充道:“这也是我的不是,还望郡主莫要挂怀。”
只一瞬间,他身上那股冷劲与阴邪之气便尽数褪去。他眼角低垂,言辞恳切,语气柔和,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宁祈:???
不是,这人是人格分裂吗?
原本准备好回击他的话,都尽数哽在喉间。宁祈心里极为不爽,将心中想法直接说出:“宋怀砚,你怎么这样啊,在人前和在我面前,怎么完全两个样子……”
正说着,宋游忽而拽住她的胳膊,拦住了她:“诶呀,长宁妹妹,咱别同他计较。这样吧,我宫中刚送来一些极为美味的烤肉,我现在就带你去吃,权当赔礼了。”
他显然对宋怀砚也有偏见,不欲在此地多停留片刻。
“诶……”宁祈就这般被他拉走,朝门外走去。
她看着宋游的背影,反应过来他所说的“烤肉”,舔了舔嘴角,心中也雀跃了些,便跟着他离去。
走至门前,她还不忘转过头来,杏眸微瞪,给宋怀砚摆了一个鬼脸,顺便在心中又多骂了他几句。
宋怀砚望着她滑稽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唇角不自然地往上扬了扬。
他目送宁祈渐而远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方才的话语,还未扬起的唇角忽而僵在脸上,眉尖微沉了些。
她说,他在人前和在她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些微妙之处,他竟此刻才发现。
他一向善于伪装。在这宫中身为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子,为了求生,他早已习惯在所有人面前,伪装成无辜良善的模样。
可独独在宁祈面前,他却将一切抛诸脑后,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
他会肆无忌惮地揶揄她,也会毫无所忌地告诉她,他内心深处澎湃的杀意。
明明上一世,从来不是如此的。
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他不得而知。
他抬眼,望着少女粉嫩的浅荷色背影,苍白的手指悄然蜷缩起来,目光渐渐失神。
*
转眼又过半月,夏意渐消,秋日来临,天气慢慢转凉,内务府开始备起保暖的物什,提早往各宫送去。
再有十余日,便是中秋佳节了。
宫里上上下下也开始忙碌起来,为中秋宫宴作准备。
宁祈瞧着殿内新送来的银丝碳,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心中感慨道:这过了太后盛宴又是中秋宫宴,真是美极了!
只不过……
她将手里的书册甩至一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裴太傅怎么突然要考校啊?!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节日颇多的缘故,裴太傅恐大家耽溺玩乐,便出了此等法子,令大家怨声载道。
下午便要参加考核了,宁祈此时此刻,便是在临阵磨枪。
昨日传来考核的消息时,她还特意去找了裴太傅,好言好语哀求一番。裴太傅是个好说话的,知晓她刚来宫中,对这些课程不甚了解,便表示可以对她放低标准。
标准是放低了,宁祈也不用太过担心。可自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考试,如今潜意识里还是有些紧张。
但愿自己尽量别太丢人吧。
宁祈这样想。
很快,考校的时辰便到了。宁祈随众人一同进殿,端正坐好。
裴太傅亲自下发考题,让大家开始作答。
宁祈翻了翻题卷,扫了几眼,长吁了一口气。
环玉好奇地传声问:“怎么样,很简单吗?”
宁祈有些羞涩地回答:“还好……起码这些字,我还是能辨认的……”
环玉:“……”
环玉:“祝你顺利吧。”
宁祈笑道:“一张答卷而已,不在话下。”
她转了转手中的狼毫,发挥文科生的潜力,虽什么也不懂,却洋洋洒洒地将答卷填满了。
她满意地搁下笔。
时辰还早,她玩弄着狼毫,又把玩着桌案上的白瓷笔搁,备感无聊,便开始四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