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砚如同被灌了一盅哑药,原本要说的话,都尽数哽在了喉间。
两人俱是一怔。
宁祈这才发现,她太过慌张,竟不经意间同他这般亲密!
她心跳怦然,往后一看,毒蛇不知何时已销声匿迹。
危机消除,她便慌里慌张地松了手,后退半步,小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有蛇,我实在太害怕了……”
宋怀砚抬眼看向她,气息略有些不匀,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望向前方岑寂的夜色,补充道:“没事了。”
宁祈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提起地上的麻将盒,连声道谢后,匆匆便要往宋成思的宫殿里去。
她还没迈步呢,却见清凌凌月光之下,一样物什倒映出璀璨的金光,就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正是她遗失的金玉镯子。
原以为是落在宋成思那里了,没想到是在来回的路上,掉在夹道上了。
珍宝失而复得,她分外欣喜,赶忙将其拾了起来,细心擦拭一番,好生戴在腕子上。
一切周全,她提着麻将盒,便准备回松云水榭了。
可看着后花园林木深深,景物黯淡,小径孤落落的,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止了步子,心底更加发憷了。
——这一路漆黑,灌木纷乱,树冠遮蔽,说不定还蛰伏着什么虫蛇之物呢!
她觑着宋怀砚的面色,见他神态如常,便挪脚凑了凑,试探着道:“那个……五皇子殿下,您现在有空闲吗?”
好端端地,突然叫起他殿下来了。宋怀砚只觉她不安好心:“有事直说。”
宁祈没功夫腹诽他的冷淡,满脸堆着谄媚的笑:“那个……夏日虫蛇繁多,我最怕的就是蛇那类,今日又接连碰到,实在害怕。我现在要去松云水榭,但独自穿过后花园深处,又实在是心里没底……”
“所以……”她显然是对求助宋怀砚一事更加“心里没底”,声音也渐渐低下去,“所以……你可否与我同行啊?”
宋怀砚着实没料到这番请求,微眯双眸,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宁祈被这目光瞧得有些心虚,掐了一下自己胳膊,暗骂自己实在慌不择路,居然对小黑莲抱有希望。
她以为他不会答应,原想算了,却没料到身前传来很轻的两个字:“可以。”
*
晚风拂过,木叶婆娑,黑沉沉的夜笼罩着后花园的深处。
悠长曲折的小径上,二人徐徐前行。
肆意生长的木叶错综纷乱,遮挡了大半月光。越往里走,周身之景便越发黯沉,夜色几乎与少年的玄衣融为一体,衬得他肤色愈加苍白起来。
他周身气息极冷,掺了些骇人的威压,宛如在夜色中行走的鬼魅。
但宁祈没心思关心这些——她只顾埋头走着,警惕地打量周遭有声响传来的地方,提防虫蛇的到来,同时小手紧紧按住腕子上的金玉镯。
这镯子到底是偏大了些,质地又颇为沉重,她手腕纤细,很容易脱落下去,便只好小心护着。
宋怀砚瞥了她一眼,忽而出声:“郡主当真好大的胆识。”
宁祈疑惑抬头:“啊?”
宋怀砚看向前方纷乱的树影:“这个世上,没有人敢相信宋某。郡主却非比常人,对宋某如此放心。”
宁祈撇撇嘴,心中暗道:我才不是对你放心呢,只是太害怕毒蛇罢了。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更何况,眼下她还是需要他来壮胆。她便斟酌了下,语气恭维:“情况非比寻常嘛。殿下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为何不能相信,难不成,殿下还能比那毒蛇更可怕吗?”
一口一个“殿下”,叫得很是亲昵。
“比毒蛇更可怕?”宋怀砚微微偏头,不置可否,“难说。”
毒蛇依旧潜伏在黑暗的草丛中,跟着二人徐徐前行;而在他墨色的袖中,他的指节虚虚地拢着那柄蛇形匕首,冰冷而锋锐。
任何一击,都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死在这里。
宋怀砚不动声色地看向她。
忽而间,前方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在夜幕中格外明晰。
“啊!”宁祈接连被蛇吓得神经衰弱了,听到动静,还以为是什么骇人的虫蛇,一把手扯住宋怀砚的袖子便往后跳。
怎料小径上土石散落,她后退之时,脚跟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整个人立马失去平衡,晃晃悠悠地,眼看就要摔倒在旁边的草丛里。
身侧,宋怀砚是唯一的支撑。
她惊叫连连,使了浑身的力气拽住他。宋怀砚正在思忖旁的,被这一下弄的猝不及防,脚底一个踉跄,跟着便往后倒。
“通通——”两声,二人齐齐跌在草丛中,原本整洁的衣摆上沾染一片泥泞。
由于是后背着地,宋怀砚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一瞬。他原本对躯体之伤已不甚在意,可眼下到底是个少年体格,细皮嫩肉的,伤痛便被放大许多倍。
“嘶……”他忍不住地嘶着气,单手附地,正欲起身,却被什么东西压了上来,将他的伤口再次按在地上摩擦。
宋怀砚:“……”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痛呼,看清了爬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神色微愠:“宁祈,你是找死吗?”
“啊?对不住对不住!”宁祈方才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如今听到自己身下传来声音,这才发现自己搜寻镯子时,无意间爬在了他的身上。
“对不住……刚才摔倒的时候,我的金镯子也掉地上了,我正在找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