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个时代身死后,还能在现实世界里安然无恙。那么宋怀砚呢?他是不是真的魂飞魄散,只能留下一抔黄土,抑或是彻底消散在虚无缥缈的时空当中……
……再无影踪?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被宁祈自己慌忙打断。
她参不透所谓时空,悟不了所谓天命。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没有宋怀砚,世上便再无一个会如此炽烈地爱着她,爱到不畏生死,不惜代价。
宁祈叹息一声,思绪愈发纷乱。
身侧的白冉凑过来提醒:“宁祈,你又走神啦。”
宁祈拢回思绪,看向白冉,似是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温煦的声线陡然响起,将后排的这片安稳撕裂开来——
“宁祈,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宁祈:“!”
老天爷,这么悲催的事情还真就落在她身上了?
身侧的白冉赶忙噤声,埋头看向书本,作认真样。
宁祈无奈,只好咬紧牙关站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在某一刹那突然顿住。
不知怎的,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她的思绪却又飘到那个遥远的景国,想起头一次在裴太傅课上的场景。
那时的她满腹无墨,还拿错了课本,偏又倒霉得透顶,被裴太傅叫起来念书。无助之下,是宋怀砚给她放的水,解了她的围。
可是这次,她不是在裴太傅的课上。
身侧也没有为她解围的宋怀砚。
宁祈的指尖抠了下桌案,指节微微泛白,半晌后才轻轻出声:“对不起老师,我刚才走神了。”
讲台上的李蕴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不好说些什么,斟酌了下才道:“明天周末咱们专业要去研学,既然你答不上问题,那就罚你负责准备物品和清点人数吧。”
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惩罚,宁祈当然不会拒绝,赶忙应下:“好的老师,我一定认真负责。”
坐下后,宁祈稍微松了一口气,脑子也终于清醒了些。
下课后,宁祈便跟去办公室帮忙整理物品,一直忙活到第二天出发前。
夏天热浪滚滚,蝉鸣聒噪,宁祈累得浑身出汗,却也不好埋怨什么。临出发时,大家都坐上了大巴,宁祈便只能在下面拿着单子清点人数。
一整个专业的研学活动,人数自然不少,待宁祈帮忙点完名后,早已是累得双腿酸软。
她收拾完纸笔上车,车内的空调和汽水能让她好受些。
由于她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便只能坐在角落剩下的座位上,周遭没什么熟人,说不上什么话,她只好看着窗外发呆。
阳光灼目,绿树掠影,大巴车很快便到了地方。
这次活动的第一站便是在省博物馆,这里的大门恢宏雄伟,两端的四方柱上刻满章纹,尽显古韵。
老师简单地向大家讲解了内容,便让大家进去自由参观了。入馆前,李蕴还特意交代了宁祈,让她记得把握好时间,到点让大家集合。
宁祈含糊地应下,却略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怎么回事,甫一落地,她便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似是要发生什么一般。
李蕴向宁祈交代完后,周围的同学们早已四下散去了,宁祈朝周遭看过去,平时玩的好的几位同学也已不见踪影。
她本就有些疲惫,再加上此刻心里不大舒服,便也没了去寻他们的念头,只一个人在博物馆内随便逛着。
由古至今,每一个时代留下来的文物,就这般一一映入她的眼帘。
她从前也爱逛博物馆,但当时想的并不多,瞧着那些古人的用品,只觉得新奇有趣;可穿越过一遭后,再看这些文物,心境便不大一样了。
隔着玻璃罩,她的视线落在那些历经千年的物件上,只觉两个时代恍若在她脑海中逐渐重叠。
令她甚至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微微蹙眉,捂住心口,一步步朝里走去,直到某一刹那,她蓦地顿住脚步,瞳仁因巨大的惊诧而颤动着。
——透明的四方罩内,一对碎玉就这般安静地躺着,一半雕着兰草,另一半是兰花。
这是她同宋怀砚佩戴一生的碎玉。
展柜下的介绍里刻着清隽的小字:“景帝陵出土,据传为景帝赠予皇后,两人佩戴一生。合二可为一,此生不分离。”
寥寥几个字,便囊括了他两世的情意。
一瞬间,天地间仿佛突然没了声息。宁祈就这般驻足在碎玉前,怔凝须臾,旋即双肩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在微光的照耀下,这对碎玉即使隔了千年的光阴,却光彩依旧,莹润无双,周身恍若蒙着一层淡淡的晨雾,使得玉身愈发显得晶莹剔透。
与从前别无二致。
隔着千年的时代两端,仿佛被碎玉渐渐连接起来。
那段时光不再是缥缈如云端,曾经的信物就这般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是实质的,可观可触的。
是真实存在的。
贯穿历史长河的情意,铺天盖地地向宁祈席卷而来,她捂住心口,咬紧下唇,只觉心里的预感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阿祈。”
宁祈的双手骤然一僵。
那嗓音微沉,噙了几分低磁的喑哑,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属于宋怀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