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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在夜里,程府内也处处通明,仆人如流水一般穿行而过。
以宋云曦如今的眼界,再看程府,自然不是只看得出这里如何雕梁画栋风景如画。
她能看到的,全是这白花花的银子所换来的一个家族的深刻底蕴。
奴婢们个个仪态良好,礼数周全。
拉出去,说是哪家富户的女儿也没人怀疑。
所到之处造景雅致不失豪奢,可谓费尽心思,却又不让人感到过猛,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怡人。
比起侯府,这里反而更像高门大户。
程府越是奢华繁荣,宋云曦的心里就越难受。
前世,程家为了她默默付出,散尽家财,家破人亡。
可是她却连这些亲人的样貌都没见过!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程家重蹈覆辙……
默默走着,程氏突然拉起了宋云曦的手,用她本也不宽厚的手掌包裹起了女儿的手,“你外祖是个很好的人,他一定会很喜欢你。”
宋云曦缓缓点头。
她知道的,没有人会比她的感受更深刻。
第11章 你表哥是个好儿郎,你说东他绝不往西
奴婢恭敬地将她们带往待客的正厅,便乖觉地退了出去。
门是开着的,宋云曦跨进去的那一瞬间,便看见了一个正在踱步的儒雅中年男人。
男人听见动静,瞬间回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欣喜,但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宋云曦转头看向母亲:这人不可能是外祖。
程氏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鼻翼翕合,一时说不出话。
众人目光相接,场面一时无比沉默。
男人的目光,最终还是移向了宋云曦,开口沉静而温柔,“孩子,你就是云曦吧?”
宋云曦点头不语,努力遏制血脉相连带来的亲切感所引发的哽咽。
“我是舅舅,”男人微顿,“你外祖父母年纪大了,我没让人叫他们,明儿一早,他们就能看见你了。”
闻言,宋云曦当即跪下,朝舅舅程修嘉行了大礼。
“舅舅!”
这一行为让程氏和程修嘉都愣住了。
宋云曦再抬眸,眼中闪烁着泪光,偏生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尽是无法克制的忍耐……
这下可把程修嘉给心疼坏了。
连忙上前,虚虚抬起双手,示意宋云曦起身。
“你这孩子,不必多礼!”
程氏扭过头去,抬手抚泪。
宋云曦起身,声音微颤,“舅舅,这么多年未曾给您磕过头,如今只是行礼,算得了什么?我一见舅舅便觉得十分亲切,心中更恨那侯府,叫我与母亲这么多年不得回家。”
程修嘉听见这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原为这高门而来的外甥女而忐忑,可是三言两语下来,心里只有对于后辈的疼惜。
“你说,他们不让你——与秀颖回来?”
宋云曦心中酸涩,并不是因为多年不得回,只是因为心中感恩程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今得以来到程家,感慨万千。
不过如今,也分不清那么仔细。
母亲心中有愧,也都是侯府的错!
她点头应道:“侯府那老虔婆向来看不起我母亲。如今若不是我以要出嫁,引得那老婆子贪起外祖家的钱财,她还不一定让我们出来呢!”
听到宋云曦寥寥数语,程修嘉瞬间脑补起了妹妹和外甥女这些年在侯府过得苦日子。
又听门房说,侯府就派了两架马车,拢共六个仆人,妹妹和外甥随身的奴婢就一个——
天杀的侯府!
还自诩什么勋贵人家,府上的侯夫人和嫡小姐,出行却是这般寒酸的阵势,叫人看尽了笑话。
连他程府请的教习姑姑回家都比不上!
程修嘉愤怒地拍案,“区区广安侯府,竟敢如此对我程家人——”
他收了声,将恶言忍回去,以免吓到外甥女。
只是这笔十多年的帐,却深深记下了。
“秀颖,你们母女安心在家里住着,我必定替你们讨回公道!无论如何,也要让宋宏业那小妇养的软蛋付出代价!”
宋云曦此刻已经平复好情绪,闻言沉声,“舅舅,我这次回来,正有此意——我母亲这十六年受的委屈,须得让广安侯府在京城除名,才足以填平!”
程修嘉闻声一震,再看向宋云曦的眼神,已然带了些欣赏。
他这外甥女言语中锐利与杀意,与她美丽易碎的外表,截然不同。
还不等程修嘉说话,程氏却惊道:“云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云曦平静道:“母亲,今日既然咱们回来了,你就永远不要回侯府了,我要这大周,再也没有广安侯!”
程氏拧眉不安,“可是——”
他们家过去虽是皇商,积攒偌大财富,可如何与侯府作对?
程修嘉已然猜到外甥女和妹妹在侯府受人欺压,过得如何凄惨。
如今听宋云曦所说,本就护短的他已经要气炸了。
恨不得立马将广安侯府除之后快!
此刻见程氏还犹豫不决,顿时横眉,“秀颖,你别告诉我,你对那龌龊的玩意儿还有念想!还是说,你舍不下这侯夫人的名头?”
程氏被误解,顿时红了眼睛,这才进门头一回跟哥哥对视,委屈道:
“自成婚,我守寡至今。如何会对那薄情汉有念想?更别说那什么侯夫人——不比我在家中的时候过得舒服。”
“那你为何出言?”
程氏忧虑的望着宋云曦,眉目间满是母亲对女儿的担忧。
“可怜我的娇娇儿,好好的侯府千金,又摊上我这个无能的母亲——如今她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若出事,往后可怎么办呐?”